子的脸颊。“这不是善良。”许飒捏着文件端坐,阳光为她渡上一层金边,“这是人作为人,最基本的东西。”不一样啊。蔺观川把头埋到自家夫人颈窝,缓缓吸了一口橙香,不置可否。她和她从来都不一样。“东西不全,你还要去举报吗?”“去,为什么不去。”她拍了拍肩上毛茸茸的脑袋,“你既然能把这些东西给我,就说明这些也不算太重要,就算举报了,咱们也不会受什么影响。”女人边这么说,边站起了身,去工作室里翻箱倒柜,摞了高高一层纸山,“你开车,我们现在就走。”作为许记者和蔺夫人,只要证据有了,她不愁没路子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妻子在工作室内翻阅文件,蔺观川就很没形象地倚在了门槛,心脏跳得极快,眼角带笑地瞧着她。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盼着妻子变“坏”,期待她爱上珠宝珍奇,钱权名利。这样他就有自信留住她了,因为这些他都有。如此,他会感到安心。可她偏偏没有变“坏”。她还是和当年一样,没有被他所同化,但相应的,他所能留住她的,是自己伪装出来的良善皮子。假的,全是假的。如此,他感到恐惧。我希望你变“坏”——如果你变“坏”,我一定会更爱你。可为什么你变“好”,我还是更爱你了呢?蔺观川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目光锁住她,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在恐惧地爱着这个人。真好。真坏。“你干嘛一直笑啊?”等上了车,许飒瞄着驾驶座上明显过度亢奋的男人,瞪着眼睛问他。“我开心啊。”男人的眼镜反着光,激动得几乎手抖,“我之前帮你的时候,你总不太乐意,这次你接受了,所以我开心。”“这哪是一个事啊……帮别人和帮我,完全不一样呀。”女人无可奈何地扶额,不禁想起丈夫曾经的那些“光辉伟业”。大学时,同学们为了作业还在采访外卖员、小摊商贩、大学老师。她却在男朋友的疏通下,被各界大佬追着求访。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可当舍友调侃她是“爽文剧情”的那刻,许飒忽然开始觉得不对味起来。尤其婚前,蔺观川总是孔雀开屏一般,试图展现雄厚的财力以勾引女友。见她不收礼物,干脆大手一挥,大几个亿就以她的名字拿去做慈善了。虽说蔺家一直在花钱投慈善事业,但“投”与“捐”毕竟不同,他整这么一出,许飒登时就被砸懵了。倒是蔺观川,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白天还献媚似地对她邀赏:“满不满意,大慈善家?”那时候的她觉得,还好。男朋友不过一句玩笑而已。自己没出钱,山区中的孩子们也得到了应有的帮助,似乎真的两全其美。可就在两人婚礼里的当天,真的有人叫她慈善家的那刻,许飒回过味来了。新闻里才能出现的政要与丈夫谈笑风生,电影屏幕上隐退的影星上赶着与她合影,大学里的恩师对她举杯……各界人士相继到场,他们说:“许飒,慈善家,记者。”她突然生出一点恐惧。某天,她歇在蔺观川在市中心的某个大平层。晚上关了灯一瞧,真是灯火繁盛,车流不息,纸醉金迷不夜城啊。在落地窗前看着,看着,她不由得蹲下,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不住地胸闷。人人都说,蔺观川宠爱他的夫人。知道她爱干好事,光是希望小学就以她的名字建了几百个,表彰的牌子、证书从一开始的放在防尘柜里展示,到了后面实在摆不开,干脆收塑料瓶似地捆了,摞到杂物间里。新婚那段日子里,许飒的全新人生活得光鲜而混沌。她似乎是在享受人生,但更像在消耗自我,总有种漂浮的不实感,无法落地。作为富太太的一员,她跟着其他夫人逛街旅游做按摩,每天就是刷卡刷卡刷卡,穿上了一堆曾经根本买不起的衣服首饰,实在无聊了,就去自己投的某所希望小学溜了一圈。学校得了她要来的消息,全体停课欢迎,校领导为她铺了红毯,学生准备了许多的节目。孩子们围成一圈,抑扬顿挫为她表演诗朗诵。她坐在台上,尴尬地笑,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名字可以被读成这么多道弯。等散了会,许飒想找个小朋友聊一聊,可他们却都远远地躲开,怕碰脏了她的衣服,赔不起。好不容易抓到了个落单的,还没等她开口,那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就哆嗦着,一溜烟背下去:“许记者您好,非常感谢您的莅临指导。多亏了您,我们现在的学习环境都好多啦!以前……以前……”她就这样蹲着身体,和忘了词的孩子大眼瞪小眼互相盯了会儿,而后扒开他揉着衣角的手,“谢谢你,小朋友。”“好孩子,回教室去吧。”她摸了摸学生的肩,尽量笑得热情,“好好学习,啊。”等上上下下都看得差不多了,许飒又默默溜达到了另一家希望小学。其实两家距离不算太远,但这所学校并不需要欢迎她,所以没什么装扮,显得过分朴素,对比差距相当明显。她这么突击造访,老师们都吓了一跳,纷纷把正在发放的东西往身后藏。许飒往前一瞧,居然是整箱整箱的“营养奶”,她专为家庭困难、营养不良的孩子所订购的“营养奶”。可这袋装的实际模样,和原本在网上所看的玻璃瓶装真是完全不同,再加上老师躲闪的眼神,许飒心下明了,也没准备给谁留脸,当即就拿了手机搜索起来。配料表上丰富的原料,过久的保质期,低廉的价格,简易的包装……桩桩件件都说明了这“营养奶”的真实身份,根本就是哄人的“风味饮料”。网上一块钱不到的批发价,到了她这却是报的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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