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太靠金玉装点了,大皇子瞧着面前气势凌人的明妃娘娘,都要怀疑起这是不是他之前见过的李必。
真是个傻孩子,依靠他人宠爱赋予的权力来身居高台有什么可奇的呢?他不知道,李必像他这个年纪,做静安司司丞的时候,是多么的野心勃勃,杀伐果断。
而现在,他母亲只问了一句:
“你想做太子吗?”
成王殿下出宫建府时,李宣哭的肝肠寸断,她从小就最爱这个哥哥,端妃一说以后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上一回,她就难过不已。她还太小,并不明白分离才是这个人世间的常态,越爱才越要离开,纵然依偎时是那样温暖快乐。
他还没有封地,只是在长安城内单辟了块地来建府,好巧不巧,正在乐游园,且紧邻着原先贺老的宅邸。
那园子荒废已久,空有人的精美造物,却无人的气息,入夜后一片空洞,更显得恐怖惊悚。
而东宫离大明宫却要近的多,被那些繁华的市坊拱卫着,有若明珠。
天威难测,他们都在想,把李繁扔到这荒郊野岭是何深意,倘若要绝了那念头,各州可选的封地数不胜数。
他心中是有些迷茫的,李必的深意,自由的孤寂,独立的畅想,不一种种,盘旋交织,叫人摸不出头绪。
而正值盛宠的明妃娘娘迅速获得了协理六宫的职权,他手腕惯是雷霆。
淑妃此刻正跪在紫宸殿外晒太阳,可怜一朵娇花都变苍白。她为自己的兄长求情,换做是李必,就不会做这种蠢事,今上是什么人?时人赞颂他仁慈敦厚,这样的人起了杀心,谁又能拦?
还不尽快想着如何保全余端。
内殿里,李屿正躺在李必怀里午睡,郭力仕不敢惊扰,急的一柱香换了五杯茶,窸窸窣窣还是给人吵醒了。他本就浅眠,幽州刺史毁田案使他忧心多日,又犯了头风,此刻正是烦躁。刚想发脾气,李必白葱般的指尖就按了上来,冰润的触感揉着晴明穴,明妃娘娘爱熏檀香,也是净心宁神的好物,李屿凑他越近,气便越消。
李必打个眼色,郭力仕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晕厥在外的淑妃。
“长源,我心中甚是疲累。”李屿喝了口莲子茶,才算是真的清醒过来。
“你不肯见她,便是心中有愧,定要斩她哥哥了。”李必将那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摊开来,上面字字句句都是泣诉幽州刺史王中清的冤情,不毁田改河道,水就要吃人了。可被毁了田的农民无以为家,或冻饿而死,或落草为寇,甚至有些游荡到长安城来告御状。幽州本有千里良田沃土,乃是国库赋税重地,现在却变成了一片汪洋。
他们心里都清楚,汪中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做,难两三年,难十万人,以保全大家。可是这作为祭品的十万人,又何其无辜。朝廷已经在紧急安置难民,补偿损失,但那些路边的饿死骨,却不会有人去收敛了。
他是天下人的君王,要对万千百姓的苦难负责,可要斩的,是开元二十九年的登科状元,他的挚交好友。
李屿看着殿外的滔滔烈日:“他经历过九次雨水一落在树木上就凝结成冰的酷寒,大雪压倒房屋,一家老小挤在猪圈里取暖。”
他们两人谈论这种惨象本应当是无动于衷的,天皇贵胄,不知疾苦,可李屿曾在灵武亲自耕种,李必曾游历名山大川,他们都曾立誓要初心为民。
来到了这个位置上,本应当获取更大的权力,调配更多的资源,可是种种掣肘也随之而来,选一弃一,舍一保一,人命成了选择题。
李必合上奏章,走到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触着他的心。
晚间淑妃又来凤栖阁。
李必刚更衣沐浴,浑身洁净高贵,绸缎一样的黑发倾泻在玉颈上,淑妃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相传得道之人直到鹤发鸡皮也依然能以童颜示人。
而她则浑身狼狈不堪,白日里出的汉已经干透了,散乱的发丝也粘腻成缕,胭脂水粉糊弄一片,显露出真实的皮肤质感和细小纹路。
两人都静默着,等待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淑妃落了下风,因为她没有时间了:“娘娘宅心仁厚,我从郭爷爷处听闻,您为兄长多次斡旋。”
李必垂下眼来:“不必谢我,他不应当落得如此,陛下深思熟虑后或许还有别的解法。”
淑妃惨笑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鹰鸮一般瘆人:“陛下不必烦扰了,哥哥已在狱中自尽。”
闻言李必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扶手,缓了半晌才开口:“还请节哀。”
淑妃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娘娘,我已知豫儿是您的亲生孩儿,也知您心中瞩意的是成王殿下。我已是成人,久居深宫,尚且觉得冰冷刺骨,何况稚子?平白占您母子情分六年,已经是偷来的,现今还君珍宝,望您爱怀。”
一个母亲,在向孩子的亲生娘,托孤。
他们一同走出殿门,李豫正由乳娘抱在怀里,瞧见淑妃来了,便伸出手来要抱,他也认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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