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梁在病床上躺了一周后启程。皮下的肉和筋脉正处于二度发育期,又痒又疼,像是数百只蚂蚁同时在啃噬,这难受的滋味儿,不亚于皮开肉绽那会儿。何梁不顾医生护士劝阻,拿了药就溜。摩托车的挡风玻璃、减震器和油封都坏了,他在当地修车铺重新换了零件。至于挡风玻璃,一时不好换,他也就拿胶带随便凑合缠了好几圈。再次出发,何梁比以往要保守多了,一天骑100公里就是上限,只要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往旅店里躺。于是,拖拖拉拉的,花了三四天时间才到拉萨。拉萨的确有一股非凡魅力。蓝天白云下回荡嘹亮的草原牧歌,众多寺庙经殿上传颂着神圣的宗教梵音。来到大昭寺,看到室内长明的酥油灯,屋外斑驳的青石板,以及青石板上做虔诚祈祷的信徒,何梁忽然发现,自己原是这样渺小。在这神圣的庙宇前,任何烦心事都不值一提。参拜完毕后,何梁拿出手机,背对皑皑雪山,将人、车、景定格,拍成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今年的他,刚好二十岁,如此的青春年华。何梁微笑,即使以后都是独身一人,但圣洁的自然仍有让他存活下去的动力。她已渐渐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不过那没关系——明天他可以跑得更快一点,把胳臂伸得更远一点……总有一天——为此,他将顶住那不停地退回到过去的潮头,奋力向前。唐元和易一凡正式陷入冷战。再没有一天固定的早安、晚安,没有共进的晚餐,更没有饭后散步、周末约会。似乎这个人完全从生命中消失了。就像她刚来海岛的那一年。不同的是,现在唐元却再没有当初那种被潮水淹没似的孤独。相反,她居然庆幸这段时间没人来打扰,她能喘口气做自己想做的事。一个人点外卖,收拾屋子都异常快乐。怀揣着这种阴暗的快乐过了一个星期,某天下午,唐元下课回家,在门口看到了易一凡的身影。顶着刺眼的阳光,他抱着一束花,在台阶前小步徘徊着,还不时抬头看左手上的机械表。仿佛已等她许久了。透过这副身影,唐元看到了那晚同样站在门口的何梁。唐元忽然就有了负罪感,脚步也慢了。也是在此时,易一凡转头看见了她。他也有些难为情,但马上又挂起了笑,大步朝她走来,“怎么这么晚才下课?”其实一直都是这个点下课。他没话找话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还是他主动,还是他想挽回这段关系。唐元可耻于自己这几天阴暗的快乐,不敢看易一凡买的花,更不敢看他的脸,“嗯……”易一凡又笑了一下,伸手捏了一下唐元脸颊的肉,更开朗似道:“被太阳晒蔫了吗?一直埋着头都不看我。”唐元这才缓缓抬起下巴。易一凡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也对嘛,刚吵了架,现在又像没事人一样说话,谁都会觉得尴尬。好在,她还肯动作。于是,易一凡乘胜追击,直接坦白道:“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说让你不高兴的话了。”“小元,我就想这样跟你好好的。我们开心地在这座岛上生活下去。”已经是很诚恳、低声下气的道歉了。可就是不提争吵的核心。唐元心底叹了口气。两人也并没有到撕破脸皮的程度。何必这么僵呢?两年来相互的陪伴仿佛早已成为一个习惯。真要拿开,倒也舍不得。
“一凡。”终于,唐元开口,“好,我们以后都不说让彼此不高兴的话。”他装傻,她也跟着装傻。说出这句话时,唐元感到莫名的难过。就像前方是海啸雷鸣,她和易一凡共乘着一叶小舟,谁都知道会人顷船翻,但却又都紧紧抓着桨,拼命又愚蠢地往前划。何梁回到京城时,正值开春。历经了一个多月的骑旅奔波和两天的长途火车,何梁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也白了,但精神却奇异地好,眼睛晶亮亮的。“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习学文说。“什么样子?”何梁正忙着给宿舍众人分发自己带回的纪念品——四把香格里拉藏刀。“精神了,像个正常人!”正在打游戏的游爽忍不住插话,却马上收到何梁刀子似的目光。习学文把玩了一会儿藏刀,又悄悄走到何梁身边,低声问:“忘掉她了吗?”何梁想了一下,自嘲般低声笑道:“没。”“但是,”他又马上补充,“我能学会和执念共处,好好生活了。”说完,何梁又提高音量,大声道:“待会谁去图书馆吗?可以一起。”“不去。”游爽又投入了游戏,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图书馆哪个位置好,三楼不错!很多都是研讨间,大厅超安静!”“那我觉得五楼好,不仅人少安静,还有好多绿植,空气也好。”高卓插话。习学文也参与了进来,“那我就觉得一楼好,电源很多,不愁找不到插座。”提到电源,大家思维又被带到了笔记本电脑的续航能力、电池、cpu上。一时间,众说纷纭,话题无数接无数。下午,宿舍几人聚餐,正喝得尽兴时,何梁忽然“啪啦”一下,重重拍了拍桌子。“我想到了!”众人被他吓了一跳,游爽最先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问:“何哥你发什么疯?”“还记得今天上午,大家关于图书馆的讨论吗?”何梁站了起来,拿着双筷子,指点江山似手舞足蹈,“当我们谈到一些问题,大家与众不同的文章就开始登场,各类话题五花八门、无所不包。这些文字的作者像一群充满知识和能量的‘野蛮人’,他们在一起提出问题,经历激烈的脑力碰撞后,进而触发更多的新问题。”“所以呢?”高卓觉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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