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雨走到病床前坐下,看着母亲傻乐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问:“在看啥呢,妈。”
那本泛黄的小书的封皮上写着“小团圆”,林春雅盯着封面看了几秒,把书重新翻过来:“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抬头看着儿子乖顺的脸,忍不住问道:“你这几天去哪了?那么多天没来,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
牧雨摇摇头:“打工的地方出了点事,耽搁了几天。妈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吃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春雅坐直身子,发自内心地微笑出来:“多亏了晓琪照顾。”
说起晓琪的事,母亲便开始滔滔不绝,一一数着晓琪是怎样陪她聊天,带她出去散步。牧雨也点头应和着,心中却逐渐心不在焉起来。
如果现在让母亲出院,由自己来照顾她未尝不可。但是自己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陪在她身边,家里也肯定负担不起护工的费用。而且仔细观察,母亲虽然态度平和,脸色却一如既往地苍白,皮肤也十分枯槁。她显然有精心收拾过自己,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疲惫却是掩藏不住的。
母亲很爱美,就算不出门也要把全身上下的行头整理得当。而现在,化疗让她失去了一头秀发,让她无法自由自在地去打扮自己。与此同时化疗的效果并不如人意,尽管砸下了重金,每天一把把地坚持吃药,做化疗,她的器官功能还是在无可抑制地衰竭下去,速度甚至比一般人要来得更快。虽然只有五十多岁,她体检出来的身体状况已然进入暮年。
化疗造成的疼痛与形容的萎靡对母亲来说是致命的双重打击,一想到这里,牧雨的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就算能陪在母亲身边,也无法产生多少实质性的作用。母亲已经够难受了,却忍着不说,自己居然还想着让她出院
出了医院,牧雨被夜晚防不胜防的凉意冻得打了一个哆嗦。他蹲在医院的花坛前,伴着间歇响起的救护车鸣叫声,一个个点开联系人列表里的借贷公司电话。身边驶过一辆救护车。避让之时借着车灯照射过来的光,他看见花坛的大理石围栏上赫然刻着几个字:永康集团x年x月x日。
他原因不明地对着花坛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好像这些刻在石头里的字雕歪了,顺势往他心里划过一样。他背过身走远,咬牙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正打算按下电话号码,却看到了一个突兀的联系人,朱易。
他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何时存过他的号码,略略回忆之下,大概是哥哥昏倒那一次。
既然哥哥不让他回去,早知道就不把那几包粉扔了,现在转出去还能暂时拿钱救急。他死死咬着嘴唇,破罐子破摔地想。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手机,直到听筒里传来疑惑的声音为止,他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电话拨了出去。
他慌忙把手机凑到嘴边,忙不迭地对着话筒:“朱易哥!”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电话里会传来这样的回答:“你去哪了?”语气中带着责备与焦急,让牧雨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我去哪儿了,”梁牧雨像个傻子一样重复了一遍,确认这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秘书后,才晓得磕磕绊绊回答,“我在医院。”
隔着电话都能看到朱易皱起了眉头:“你在医院做什么?”
“我做了错事,哥哥把我赶出去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赶你走,你还真走,你俩真是完全不熟悉。”朱易叹了一口气,“梁总现在在应酬,一会儿就要结束了,你过来公司总部这边吧,要我来接你吗?”
牧雨连声说不用了,自己会马上过去。
做好了被哥哥责骂的准备,怀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到了公司楼下,牧雨正好撞见一行衣着严整面容肃穆的人走出大门,互相握手致意。他们无论男女无一不似劫人性命的地狱使者,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有如假面。他们分别在几个保镖模样面无表情的人的护卫下钻进如黑洞一般的高级轿车里。
而哥哥站在其中,笑容可掬地与每个人握手,自如地在他们当中周旋。
“梁牧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急促低声呼唤着他。回头才发现是朱易从车里探出一个脑袋。进了车里,朱易训斥道:“不要到处走来走去,被人看到影响不好。”梁牧雨低头道了好一会儿歉,朱易脸上不悦的神情才消散一些。
车内许久都没有声音,牧雨低下头不安地抠着手指。
坐在一旁的朱易示意司机先行到车外。随后扶了扶眼镜,眼神盯着前方,突然开口道:“你恨他吗?”
牧雨惊愕地扭过头看着朱易,又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到远处的哥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为什么会恨他?”
“他直到现在才来救你,”朱易再次扶了扶眼镜,他的镜片上反射出车窗外的倒影,“而他本可以再早一些来找到你的,却放任你一直过着之前的生活。”
梁牧雨笑了:“但他还是来救我了。”
朱易叹了一口气:“我十五年前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
梁牧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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