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安含笑道:“烧你啊……”脖颈的禁锢陡然间收得更紧。在发黑的视线里,云卿安只感觉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般,呼吸一点一点被断绝,周身在逐渐丧失力气,强烈的呕吐感混着耳边嗡嗡的鸣响如深渊巨口将他吞噬。恶心得想吐。“来人,来人呀!侯爷要杀人了……”宫人太监大呼着上前,极力拉扯想要掰开司马厝那双掐着他的手却都徒劳无功。坚固得像个铁烙,像是从地狱伸出的棺材钉,现下要把他的骨头血肉都给捅穿粘连。云卿安在眩晕中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给宫苑外墙顶上隐藏在暗处几近按捺不住的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亦将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放弃了挣扎。“怎么?侯爷求我的时候是一个样,求完了以后又是另一个样,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可别忘了,你可是,还欠着我人情的。”自他喉咙间咽出的嗓音骤然变得冷厉,他冰凉的手指似从毒蛇口中吐出的信子般,怨毒又缠绵悱恻地划上司马厝的手背。司马厝的手陡然一松,被锲而不舍的小太监忙不迭扯开。他沉默地踉跄后退数步。迟缓的疼痛直到这时才翻江倒海爆发涌来,右肩及后背数次撕扯开裂的伤口似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他的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爷,别再过去了,我们回府。回府里就不冷了,咱回府好好养伤……”时泾担忧道,惶然地从自己身上扯出衣料往司马厝的伤口包裹。像是在堵一个怎么也堵不尽的窟窿。而侯府里也早就没多少人了,料想也是黑灯瞎火孤零零。时泾红了眼眶,说不下去了。墙角的风被推搡着茫然无措,发出低低的啜泣。赶到的侍卫围拢上前,却被云卿安挥手示退。云卿安趁着这个空隙重重喘了口气,分毫不让地紧盯着司马厝,放低了声音紧接着道:“若是侯爷能慷慨赠一笔棺材钱,咱家就是上了黄泉路,那都是笑着的。等到了阴间去,我天天惦念着侯爷,念着侯爷您……”“悠闲自得,长命百岁。”祝福和诅咒的转换,也不过是在随意的颠倒之间。多少的寒门百姓汲汲营营一辈子也不过才堪堪够得着那绿蚁酒库表面的一点点残渣沫子。而司马厝出身勋贵,地位银钱自是无须忧愁。可他早就做好了一生为戍边殚精竭虑的准备,愿趁着尚能饭时,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于飞雪落幕,沙场是他心之所向的埋骨之处,那才是他渴求的归宿。家国尚未定,谈何悠闲自得,长命百岁?岂非是要他丢盔卸甲,庸碌到老。他无声苦笑,定定地望了墙角的人半晌。云卿安说的没错,当时是他跟条野狗一样放低了姿态,为见圣面自甘背负人情债……事到如今,怪的了谁?云卿安揉着颈侧,大半张脸都笼在了阴影里,看着司马厝如游魂般离去的背影,亦看到了他背后萧瑟的孤绝,这般倔傲仿佛天塌了也会抵力硬撑,至死方休。“我与侯爷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本章完) 弦凝绝 清冷冷的看客,洁无纤尘。深深宫邸灯火通明,黑压压的瓦檐下,红漆大门虚虚掩着。这一处宫里头难得的好居所内,镶嵌在白墙里的是更加惨白的窗户纸,映着盏盏鬼火似的灯影跳动,从内堂传出断断续续的声响,是人声,却没有增添多少人气。云卿安熟稔地越过守夜的太监宫女,行至内堂门口处站定,唤了声“义父”,也不待里头反应,便极为自然地推门而入。他到魏玠这里来时是随意的,义父不会怪罪,便也就谈不得唐突不唐突。可是这回,多少是有点意外。只是深秋,屋内的地龙却是燎得正旺,将摆设的黑漆带雕花六角桌,红底寿字花盆毯都渲染成暖烘烘的黄色。“不甘呐老祖宗,您可一定要替小的做主……主,督主!”一身形微胖裹着藏青色贮丝曳衫的太监跪在地上,边抹着涕泪边哭诉着,冷不防听到声响,转头看向来人时惊了惊,现出一抹难堪的神色来。云卿安置若罔闻,只淡漠地瞅他一眼便将视线投向一旁,神色恭敬有加。魏拾咬牙,紧接着先前的话题哭诉:“老祖宗,小的奉皇命传旨至朔北,不受礼待反受尽屈辱,这司马厝这般嚣张狂妄,岂非不将您放在眼里?这口气如何忍得……”魏拾气得一噎,却见魏玠在这时终于是睁眼瞧了他。在朔北军营时的记忆渐渐清晰,司马厝手中掷出的银枪堪堪贴脸擦过他,将他衣衫连同整个人钉在地面动弹不得。与魏玠一左一右,并列而坐。他迅速收了怨色,低头盯着膝盖。他本名王拾,贱奴出身,为讨好魏掌印巴巴把自个儿姓给改了自荐当儿子。结果魏玠嫌他长得歪瓜裂枣,压根不拿着正眼瞧他,在他百般讨好之下,只松口认他当孙子。一位佝偻瘦小的老人,头发没有一丝凌乱,根根银丝清晰可见。
“卿安来了。”魏玠缓缓睁开眼,抬手唤道,嗓音像石头缝中磨出的线绳又细又哑,却温和,“过来,坐这。”“是吗?本督尚不知有此事,小魏公公不妨详细说来听听。”云卿安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响得魏拾眼前发虚,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般仰头悲愤道:那语气,活像是对着三教九流里那唱曲儿的人讲的。“呸!不中用的东西,话都说不利索,让你说你就说。”魏玠面色不虞唾弃道,脚下一用力踩得椅沿咯吱响。“是,义父。”云卿安低眉敛目,绕过跪在地上的人来到魏玠旁边的另一张太师椅上。可凭什么,他好歹如今成了御马监掌印,又掌管四卫营,不说与东厂督主云卿安平起平坐,怎么也不至于……他正坐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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