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三楼,她在某家品牌的橱窗口站了会儿,里面摆了双很漂亮的高跟鞋,碎钻从斜边镶嵌到绑带中央,在商场灯光的映衬下,漂亮得像个童话。
大概没有女孩子会不为这样的一双鞋心动。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成人礼那天,她也是无法控制地朝这双鞋看了一眼,李燕雯跟着看过去,然后惊诧地低呼一声:“这也太贵了。”
她看见的是温柔垂落的蝴蝶结,妈妈看到的,是五开头的数字,后面跟着三个零。
也是很正常的,她的家境不足以支撑她买一双五千块的鞋子,所以她很快收起视线,低下头,没说一句喜欢。
谁也没有错,她知道。
她在商场的负一层吃过些小食,看时间差不多,心跳又骤然猛烈,等待入场。
这场电影路演,江溯会来。
江城是他路演的最后一站,这是他的城市,也是他处女作画上尾声的地方。
她的座位在第七排,进场时才觉失策,买的时候英雄和浪漫主义占了上风,竟然没有意识到,这里离他很远。
短暂失落后又想,即使离得近些,又能怎样呢。学校里离他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可那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第一二排看样子是媒体和一些演员,很快,影院灯光转换,仿佛某种预告,她听见影院各处传来低抑的深呼吸和窃窃私语,下一秒,江溯在转角处走出——
一瞬,音浪掀翻。
他太远了,看不清脸,隻依稀能辨认这是何其值得尖叫的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样多的媒体说他是天选巨星,即使身处在明星中央,他也仍旧高挑优越到一眼可见,手术让他短期内无法摘下黑色鸭舌帽,却给他平添几分神秘遥远的疏冷气质,深邃的影顺着他鼻梁一路向下,他喉结明显,点出一圈高光。
这是他风头正盛的一年,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赫赫有名的电影学院,艺考和高考都是高分,万众瞩目,一片坦途。
入场时,他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眼,而后稍顿,她心臟猛地漏了一拍——她今天穿的是附中的校服。
可下一秒,身前周遭无数女孩站起身来,她此刻才发现,她们所有人,穿的都是白绿相间的校服。
——这是电影里,他所在学校的校服。
可这校服,和附中的远远看去,简直一模一样。
她再次不费吹灰之力地淹没在人潮里。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如何努力,不管想出怎样的办法,她还是如此平凡,如此暗淡。
她们兴奋尖叫,原地高站着挥手,而她沉默坐着,没有起身。
终于等到主持人维持秩序,女孩子们纷纷坐下身来,男女主分别致辞发言,阐述故事,回答提问。
她在这一刻发现,女主演穿的,是那双摆在橱窗里,她停步很久,但无法买下的鞋子。
距离太远,她无法辨认是否确认是同一款,但女主角的鞋似乎还要更精致漂亮,即使不是同一款,也该是更好的品牌和用料吧,她想。
心臟像是被海水淹没,她在这一刻变成漂浮的游木,四面八方灌入的压强剧烈挤压着她的心臟,叫人难以呼吸。
她又看向江溯。
他正在听同组的前辈说话,随意站着,却偶尔点头,这影院里两百余人,大半都是为他而来。
脱下校服,他再也不是那个她一转头,就能在窗台看见的少年了。
她会更容易看见他的。
屏幕中、海报里,商场里所有的led屏,所有人的屏保、头像、背景。
她会更难看见他的。
高中、大学、美食一条街,他不可能再是那个稍微打好关系一通电话就能约出来的同学,也不会稳定在某一家律所或医院,推开他工作室的玻璃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触手可及的老同学。
这念头简直叫人在这一刻绝望。
她闭上眼睛。
电影拉开帷幕,她却迟迟无法入戏,但他真是天生的好演员,从他出现的那个瞬间,她情绪开始跟进,被他拉进属于他的故事里。
故事里的香樟依然枝繁叶茂,蝉鸣声声,倦怠震耳,女主角漂亮又伶俐,各种乌龙中交到不同的朋友,他们在夏夜里举杯共饮,梦想是环游世界,男主本来一心求死,被强行拉入他们的小基地,树叶摇落时,少女动了心。
二人并肩而坐的天台里,女主顶着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转头笑着说,所有人的青春都闪闪发光啊,难道不是吗?
她在这一刻被台词打回原型。
她想说不是,不是的。
她的青春乏善可陈,擦擦写写,修修补补,如若最后一定要用什么文字作为结尾,思来想去,只剩下八个字。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她喜欢的人,名字取自这一句诗。
江溯,江溯。
这是她暗恋的人,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曾占据过自己的一整个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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