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装满冰凌,骨髓里尽是一望无际黑洞洞的深渊。乐嫣想着,若是自己被歹人俘虏了去,会是什么下场?女眷们只怕都不得一个好下场,尤其是自己。她的祖辈手上沾了无数前朝人的血,如今自己落入他们手中只怕是不得好死。扒皮抽骨,挫骨扬灰,亦或是什么旁的更可怖的事。她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在与这日一般无二的兵荒马乱中生下的自己。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而母亲那是同时面对的便是两道鬼门关。她印象中的母亲,是个瘦弱,柔弱的女子,她是如何忍受下来的?母亲撑过了,自己定然也能撑过去——自己这条命,在许多人眼里,或许敌不过旁人珍贵,可是她却是她的母亲苦苦煎熬一夜生下来的,是她母亲舍不得半点责骂百般呵护长大的。乐嫣想着,自己若是能活下来,会去做什么事?这夜,许是乐嫣的期盼触动了老天,一切并未如她所想的行进下去。不知何时,雨水中传来了阵阵马蹄。蹄声像是闷雷,直到愈来愈近。那些人勒缰停马,一记记沉重踏声重重砸入乐嫣心头。乐嫣拔下发间珠簪,将冰凉的簪身攥紧在掌心,眸光死死盯着门前,浑身冰凉。砰嗵一声闷响。早就破败不堪的寺门应声而破。外间是硝烟阵阵,仍可见片刻前的金戈血影。几个身着玄铁重甲的士兵几息间便寻觅到藏身暗处的乐嫣。火把移到娘子莹白的面上,照料那张足矣叫世间所有女人羞愧的玉容。芙蓉面,含情眼。饶是如此一番颠簸挫折,满面尘土,仍是不改风情。“快去回禀圣上,寻到娘子了。”将领说这话时,声音都忍不住颤抖,激越。经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夜,乐嫣早不信任何人,她看着那人,死死凝望着他滴水的剑尖。刀刃血槽处依稀有干涸的血渍,混着雨水,一滴滴猩红滴落下来。她凄切地问他:“你是何人?”“臣乃龙骧卫左骑营副尉,恕臣来迟!”有那一瞬,她的伤口,她冰凉的躯体,像是被这一句话抚平,像是被暖和起来。一道道滚烫的血液冲入她冰凉的四肢,身躯。几乎是随着那人话音落下,无数雷霆铁蹄踏碎雨幕。乐嫣放下怀中的小儿,挣扎的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往屋外跑去。屋外仍下着雨,细细簌簌的雨水,她却浑然不觉。她冲进雨幕朝着前方跑过去,冰凉刺骨的雨水,几乎瞬间渗透她的衣裙,染湿锦衣。没两步便浑身失力,狼狈跌倒下去。她仰头,愣愣地抬眼。直勾勾看着远处一群朝她奔来的重甲铁骑。眸光像是生了根,穿过重重金甲卫,落到远处被一众龙骧卫簇拥而来的身影———为首之人身披金甲,眉眼间满含肃杀之气。见到他的一瞬,乐嫣的心才是真的踏踏实实落回原地。她的心才重新跳动起来。她的脚才踩到了真实的土地,她知道,她们所有人都安全了。强忍一夜的泪水瞬间决堤,失声恸哭起来。泪水混着雨水簌簌而下。泪眼朦胧间,她察觉一双粗糙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烛火使她有一刻短暂的失明。彷徨间她只觉身子一轻,被身前人从泥水中抱了起来。连续几日的惊恐彷徨,滴水未进,又是一整夜的疲于奔命……如今的她,只犹如见到了神主降临。那张火光中忽明忽暗的脸,深邃立挺的眉眼,在这个夜中被镀上了一层柔光。她睫羽轻颤,被抱起时,控制不住的,柔软的侧脸贴上皇帝冰凉僵硬的龙首肩吞。“陛下,陛下……”她带着哭腔,像是不可确定一般,唤他。皇帝并未说话,他的手掌宽大温热,隔着棉衣一遍遍安抚上那张瘦弱的背脊。
“鸾鸾,朕很抱歉,来晚了。”这夜, 狂风怒号。随着龙骧卫援兵赶来,叛军一个个落网伏诛,山道间尸横遍地。乐嫣担忧着春澜, 可如今龙骧卫四处扫荡残余叛军, 却没人放她出去寻人。“娘子, 陛下吩咐过, 如今还不安全, 您该在房中歇息。”乐嫣像是无头苍蝇,来来回回跑出去了几次, 却被拦在门前只能得这么一句话。她只得隔着门帘, 朝外边儿人不厌其烦的反复提醒:“我婢女可寻到了?”“羽林卫已经去寻了, 娘子且安心。”外边人反反复复只这一句。若是往日,寻个人只怕是片刻功夫, 只是这夜又是雨水, 又是乌漆嘛黑的一片, 遍地尸骸。活下的人们一个个都是灰头土面,四处藏身各处, 想要寻到当真是不容易。乐嫣知晓自己问的太多了, 不好继续去惹乱了。好在, 下半夜的时候, 隐约有脚步声出现在她的房门前。乐嫣一怔,便连忙去开门。“娘子!”门外的春澜头发散乱, 面上染着血渍,这日竟也顾不得什么规矩, 跌跌撞撞跑来, 与乐嫣主仆二人相拥而泣。她们竟还都活着。春澜哭哭啼啼的,“我险些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子了, 好几根羽箭险些扎到我身上,我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就这般一路往树丛里钻……我想着,我这回是再也见不到娘子了……”她抹了把眼泪:“我想着,临死前竟还又饿又渴,也真是可怜。想着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无论那盘糕点有没有毒,我一定也都要把它吃的干干净净。做个饱死鬼……”乐嫣听了她这话,瞬间破涕为笑,连忙拉着春澜将她拽到一旁圆桌上坐下来。“你瞧,我方才与春生吃的时候,他每样吃的都给你留了一半。足够你吃了!”春澜一听,只热泪盈眶。“若非是送奴婢来的小将来的及时,奴婢如今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乐嫣又哭又笑。这夜,主仆二人无比的贴近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