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好是春天,小屋前院梨花开得一簇一簇的。周宁坐在门前看着齐司礼削木头,因着他想要一只矮桌,可以放在院子里斟酒用。
男人那把长发未束,白发披散一身。他从旁侧看着发尾扫在了地上,凑近了将两侧编了发辫拢着剩下的束成一股,松松的结留在肩颈以下,惹得男人很是不满地瞧他。
“束得紧些、高些,你看这样像做事的吗?”
周宁拖长了调子问他什么是做事应当有的装束,年轻将军被问得低恼,但还是回答,“当然要更为干脆利落!”
周宁于是犯愁,想要按着平常的法子重新给人系一遍,被伸手挡了。
“你就是想看我这样,是不是?”
周宁不置可否,只挑了齐司礼削好的要用作桌面的木头,在桌沿用小刀细细刻出一簇生动的梨花来。
两个人一起做事,当天下午,被打磨好的矮桌就放在了前院。旁侧支了两张椅子,制作手法要更为生疏粗糙些,是前两年齐司礼做的,木色已经变得陈旧了。
黄昏时候,周宁坐在椅子上看书。矮桌上两只漆了花的木酒杯被各自斟上七分满,从远出来的风将头顶的梨花搅落了,白玉一样的花瓣便飘飘转转落进那七分满的酒杯里。
最后被齐司礼端着一口闷了。
余光瞥见齐司礼的动作,周宁放下书转头看过去,“梨花该是什么味道?”
齐司礼舌尖抵着柔软的花瓣舔舐一圈,面不改色反问:“梨花能有什么味道?”
“……你用起反问句来可真是得心应手。”
齐司礼哼声,不接话了。他只站起身来,将周宁按在椅子里,舌尖抵着那片被蹂躏过的梨花推进周宁嘴里去,酒气掺杂着苦涩的味道惹得青年垮了脸,推着他的肩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那之后没过几天,两人下山去晚集买菜。周宁走在齐司礼后头,抬眼瞧着红得似火的暮色从天边逐渐下沉,揪着齐司礼的衣袖让齐司礼的脚步被迫停下,“你看那边,像不像连绵的烽火?”
“烽火?”齐司礼瞧了眼天边的暮色,很快回头抬眼对上了周宁的视线。他手往下滑,将周宁的手包裹在自己手里,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挑起来,“烽火如何,你可见得?”
周宁摇头,上前一步跟齐司礼并肩往下走了。
山间的小道狭窄崎岖,周宁盯着路,漫不经心道:“听说北国要打仗了。”
“北国?那又如何。”齐司礼嘴里吐出个很是不满的单音节,见着周宁不应自己的声,遂有些不满,将话说得更是明白了些,“北国与你何干?”
“……当然是与我没有干系的。”
周宁叹气,努力将齐司礼安抚过去。他确实只是随口提起故国的消息,那还是他在外游历之时听见商队的人话闲。
“你们灵族的战事没有结束,人类的战争也从未停止,真不知道我下次是要去哪里。”
齐司礼只是短暂的带兵回来修整,不出半月就又要离开,所以两人约定许久的共同出行一直没能提上日程。
周宁想起来家里总是擦得锃亮的长枪,还有那副在角落里也泛着寒光的重甲,有些迟疑,“我们真的有机会一道出去吗?”
“会有的。”
那时候的齐司礼还是灵族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所以说起这种话来也掷地有声不容置喙的模样。晚上两个人躺在床榻上,他将周宁按进怀里,低声告诉周宁,不管是林间暮色,还是市井烟火,他们往后,都会有的。
修整的时间不剩多少了,剩下那几日,齐司礼总带着周宁练习射箭。他将周宁护在怀里,教着周宁弯弓搭箭,理由是周宁总喜欢乱跑,总得学些防身的法子。
但不出两日,周宁就懒得练了。
早上天还凉,周宁已经试图将齐司礼一个人赶出去。
“你不出去练枪么?”
齐司礼知道他是故意的,蹙了眉头将他往怀里按,“天不好,去练也只会伤了身体。”
昨晚上两个人没做,他不懂为什么周宁还是不想起床,一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架势,“你出门在外的时候,也是这般懒散?”
周宁打了个哈欠,转身不愿意面对着齐司礼了,“我就是无聊了四处走走看看,又没有什么赶路的必要。”
“哼……”
齐司礼从鼻腔里挤出气音,“你同我一道出去的时候,我可不会这么纵着你。”
“是么……”周宁笑得肩膀耸动着,顶着齐司礼炸毛的瞪视回头冲着人挑眉,“那我可太期待了,小齐将军。”
两个人又腻了两天,终于到了齐司礼出发的日子。
那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天气很是晴朗。周宁将护身符往齐司礼的重甲里塞,说话的时候眼里噙着笑意,“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四周是来送行的灵族人,但都已经对周宁和齐司礼这幅模样见怪不怪。齐司礼瞧着灵族们背后错落的民居,旁侧那条上山的小道,这么几年来都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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