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允那天捂着被抽红的脸踏出家门,看见嘉建清的车仍停在院外,他靠在车门上打电话,见嘉允出来,匆忙挂断。
他脸上也很不好看,红的红,肿的肿。
嘉允衝他抬抬手,递去一沓文件。
“东西忘带了。”
他接过,盯着嘉允红了半边的脸蛋怔住,半晌后想伸手去摸,女孩却往后退一步。
“她打你了?”
嘉允偏过头没应声,嘉建清顿时就火了,被顾浅羞辱打骂,受她精神折磨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这么着火过。
可看见嘉允被抽红的脸,这么多年积压的怨火都燃到了死线边缘。
“我要去找她,她不可以打你,这是家暴!”
嘉允拉住他的手臂,直视他,涌到嘴边的话,这一次终于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你明知道我妈容易受刺激,为什么连我也要丢下呢?”
“为什么又一次抛弃我?”她就这般定定望着自己的父亲,平铺直叙般问道:“为什么我一出生你就把我丢给大舅?为什么离了婚也不争取我的抚养权?”
不是愤怒的质问,也并没有讽刺的意味,冷静得不像她。
嘉建清忽然愣住,不敢再望她。
“算了…你走吧。”
明知道答案很伤人,又为什么一定要追问呢。
“对不起,嘉允,我……”
“你走吧。”嘉允抬眼,望向昏幽的天空,“要下雨了,路上注意安全。”
浓云积压密布,一阵闷风刮过,卷起地面那滩蜷曲泛黄的落叶。
如果要下雨,希望是一场能洗刷一切的大雨。
嘉允看着嘉建清那辆车驶入坡道,这才转身回家。
“你爸呢?”顾浅坐在餐桌上,面对满地狼藉没有丝毫反应,手里又开了一瓶酒,已经灌得没有人样。
“走了。”嘉允继续拿起扫把,收拾满地碎玻璃。
顾浅跌跌撞撞走过来,猝然捏住嘉允的手腕,“我让你去找你爸,他人呢?”
“走了。”嘉允隻低头清理碎片,语气毫无波澜。她恨顾浅打她的那一巴掌,以前她们母女是很亲热的,虽说顾浅爱玩不常着家,但是却也从未和她动过手。
酒精害人,没喝酒前是人,喝了酒连鬼都不如。
她那事不关己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顾浅,一阵阵不可抑製的恨意涌上心头,捏着女儿那纤伶伶的手腕,恨恨地咬牙:“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人人都说嘉允像她母亲,像她美艳动人,聪明灵巧,也像她傲横嚣张,浑身是刺。
“我要怎样才叫不冷漠?”嘉允半仰着面孔,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离婚因为什么你不清楚么?你一个月在家呆几天?又在外面混几天?去年嘉建清应酬喝到胃出血,连夜送去急症室的时候你在哪里?在麻将桌上摸清一色?还是在ktv里转场子?”
那个寒冬夜里,救护车来时嘉允甚至连睡衣都顾不上换,冻得在急诊室里簌簌发抖,面色青白。
还有些更难听的话,嘉允没有说。
顾浅这个人,自恃美貌,嫉妒心却又极强,她那一双漂亮到极致的媚眼常常浮满忌怨,盯着嘉建清,几欲盯进他的骨头缝里去。
但凡嘉建清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便可以阴阳怪气地数落上一整年。
就因为某年嘉建清在家庭聚会上,多问了白伊一句话,顾浅便非闹着说他在外面养个中文系的女大学生做小老婆。
那时候嘉建清总默默承受这些一切,顾浅又是翻来覆去的性子,时好时坏,嘉允还当这是一种夫妻间的情趣。
不知被嘉允的哪句话戳到了痛处,顾浅猛地扯住嘉允的头髮,遽然将她推倒在地上。酒精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混着酒气的浊重呼吸,似刺鞭般猛力扑打在嘉允的皮肉上。
那些不堪公之于众的肮脏往事,都被酒精陡然催发出来。
“你还有点良心么?”
“你去大街上问问,谁他妈愿意平白无故养你这个白眼狼十年?”
“为什么你爸要去收养别人,还不是因为你是个没得救的烂胚子。”
地面的碎玻璃扎进嘉允掌心,痛苦却像是被麻痹了一样,感觉不到。
顾浅蹲下来,眼底攀上可怖的血丝。
这十几年来的恨,都化成涌到喉管的一把猎刀。恨不得捅杀了这个拖累她的孽种。
“我真后悔当初把你生下来。”
“你和你那该死的亲爹一样。”
“就是个冷血的怪物。”
骤地一声闷雷劈头滚过,煞白的光火划过天际,猛然炸开,扯破了穹顶。
顾浅终于醉得瘫倒在地,彻底浑浊失控,迷乱不清了。
嘉允挪动僵麻的手腕,垂头望见掌根被碎片扎得一片血肉模糊,娇嫩的皮肉沾着血翻出几道粗口子。她连眉心都没动一下,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
浓浊的液体滴覆在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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