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挑起话题,包括哈金斯先生在内,钓鱼客个个都夸夸其谈起来。
有人说这里挖出过泥土包裹的男人尸体,后来被证实是一起谋杀案,凶手特意开车到这里抛弃证据;有人撞见某个三流的艺术家、环保主义者、素食者在森林里摆放陶瓷人偶,据说为了宣传保护环境的思想,但看起来就像恐怖电影的拍摄场所;也有人提及长辈讲述的故事,比如过去的原住民相信,在沼泽深处活跃着一种庞大且神秘的怪物,有着粗糙的表皮和灵巧穿梭深水区的能力,会将误入的人类拖入水中,等等。
卓拉似乎对最后一个故事格外感兴趣,追问了几句,那个男人便讲述了他听闻的更多细节:“我的姑母,她就是传说的坚定拥护者,坚称自己曾在跟随父亲狩猎时亲眼目睹怪物的模样。当时她才十七岁,不小心脱离了队伍,不过幸运的是那些怪物没有伤害她,只是远远地离开了。她还说,怪物看起来像没有长鼻子的象,身体两侧满是根须一样的东西,黏答答地摇晃。”
“那不就是走失的大象吗?或者海牛?”有人反驳。沼泽最远的边界似乎和海洋相接,偶尔会有长途跋涉的、能够在咸淡水生活的动物出现。
男人思索片刻:“是啊,我们都这么说。但她不信,还查阅了很多历史资料,摆出从前的记录来证明自己没有错。”
那人还是说笑话一般回答:“可能以前的原住民也是这么看错的!”
几人都笑起来了。
哈金斯先生忽然想起,那栋老房子的上一任主人,似乎也是这种古老传说的狂热拥护者,经常出没在森林和沼泽里,身上总散发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草木气味。好几次他们在路上碰见,哈金斯先生还好心地提醒对方要注意安全。
可那个老人一点都不容易沟通,固执得很,一个人来来去去,后来哈金斯先生干脆不说什么了,省得招人厌烦。他觉得对方也喜欢养宠物,买了很多尺寸不同的鱼缸,院子外面经常能看到被丢弃的、破损了的玻璃部分。正因如此,哈金斯先生看到卓拉的家具时,才会第一时间猜测是类似的东西。
当他说起这些经历,并感慨果然卓拉和那个老人是亲戚,两人的爱好都十分相似时,哈金斯先生没有注意到,卓拉的眼神瞬间变了,原本的期待、好奇被一种混杂着厌烦和亢奋的感情取而代之。
但卓拉没有反对,笑了笑,用那张纯良的面孔回答:“是啊,我和他喜欢的东西很像,他走得这么早,没留下什么,真是太可惜了。”
“没关系,他如果知道有这么一个后辈挂念他,一定会很开心。”哈金斯先生的孩子早就搬出了小镇,在其他地方娶妻生子,只在假期时回来探望他们,因此他对如此善良、性情温和的卓拉非常有好感。
哈金斯先生根本不了解现在坐在身旁的年轻人,卓拉·卡马乔,一个热衷于猎奇生物的、无聊的富二代,在几天前刚刚把那栋红色房顶的老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他想要找到当时老人研究某个东西的资料,据为己有——卓拉在心底默默地想,如果那个老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非常后悔在论坛里炫耀,以及接受他的私聊。他实在太闲了,厌恶勾心斗角的人类,想要追求一点不同寻常的刺激,而老人口中的东西就是他的目标。
太可惜了,卓拉重复着哈金斯先生的感慨,那个没用的老家伙竟然让它逃走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卓拉打开了书房里的暗柜。
虽然老人曾用过网络论坛传输关于那东西的信息,但他花费了更多精力整理纸质记录,毕竟对一个上年纪的人来说,电脑、手机之类的产品实在太难用,更新迭代太快。写在纸上更容易记忆,尤其是不能够被外人所知的内容,卓拉欣喜地舒了一口气,果然,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老人将有用的东西都收在里面了。
这时候,他又莫名感激对方的突然去世,否则绝不能如此轻易就拿到遗物,更别提这种被藏在老房子里的资料。卓拉回忆着广袤无垠的沼泽地,太大了,他跟随哈金斯先生所见的只是它的一个角落,那个老人如何保证自己能够找到想要的东西呢?
最上层是一些日记般的记录,都是关于那东西的生长情况的描述,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它的体长比上一次记录时增加了五厘米,食欲也随着体型变化而旺盛起来,按照固定分量采购的新鲜肉类已经无法满足它的喜好。并且笔记中不乏老人拙劣的手绘图,粗糙且偏软质的外皮、下垂的“根须”、不停蠕动的躯体等,他一一记下,若不是内容实在太过超出常理,这看起来就是一本正经的记录手册。
类似的本子有许多,时间跨度较大,从老人去世那年往回推,最初的日期在十年前的某个星期天。卓拉以时间顺序为线索仔细了每一本记录,似乎在前几年里,那东西处于一种稚嫩的、生长缓慢的状态,直到体内积蓄的养分足够,体型、身长、形态等都在某个时间点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老人非常亢奋,在这一时期的记录也是最详细、最多的,之后那东西保持着飞速的生长,他还曾埋怨“它总是撑破容器”,需要更换全新的饲养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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