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失控导致的暴动,自那之后,他就对自动化的系统嗤之以鼻。
“能被我控制的就是好东西。”莫拉夫又倒了一杯酒,这次是红色的,玫瑰一般的颜色,“尝尝?”
“你从哪里搞来的?”
“嘿嘿,走私。你说那些纯天然的、从土壤里生长出来的鲜花,是这个气味吗?”莫拉夫摸摸下巴。
里斯星和其他边缘星球一样,水土污染严重,大多数地方无法种植作物。这里的人大多依赖人工制造的营养剂度日,偶尔也可以外出,在警示区里捕捉奇形怪状的野兽,去除有毒物质后,短暂满足对肉食的渴望。即便是酒,也只是各种化学成分和水的混合物罢了。
上层人倒是可以享用出产数量很少的水果、蔬菜,还有饲养的新鲜肉类,不过莫拉夫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也没心思钻研门路。
戈达罗不答话,把血一样的液体一饮而尽,到底是合成出来的馨香,虚伪甜腻,给人难以忍受的怪异感。他确实记得真正的玫瑰有多么美丽,多么脆弱,以至于下意识将两者对比……戈达罗的眼神溃散了一瞬,随即恢复过来,神情如平日那般淡漠。
而莫拉夫还在大谈他的生意经,直到被打断:“哈?纯度这么高,你受得了?”
戈达罗向他摊开手掌。
见状,莫拉夫骂骂咧咧地转过头,从锁住的保险柜里掏出几支药剂,自带注射器,透露出不安的深紫色。“一周最多一支,对神经的刺激作用很大,外面那些蓝紫色的便宜货跟它没法比。说实话,我觉得你还不如找个伴,活人满地都有。性爱能够有效缓解压力。”他挤眉弄眼。
“没兴趣。”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仔细端详药剂,被灼烧的半边面孔微微抽搐,疤痕犹如蠕虫爬行。
现在只有高纯度的药剂能够减轻他的痛苦,包括那些深刻的记忆,一并掩埋在虚幻的强烈快感中;他必须记住,又难以抵挡折磨,也许直到他实现愿望的时候,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听说最近有人在研究新技术,往大脑里植入芯片,然后把美好的记忆放进去,删除不需要的画面。”莫拉夫咧咧嘴,不屑地评价,“多厉害啊,连人类最根源的部分都可以操纵。可是到了这一步,谁还分得清真假?”
戈达罗把药剂收好,少有闲心地回应道:“不可能实现的,主星上那群当权者吵破天了都不会同意。当初机械改造肢体的方案,也闹了将近三十年,才正式出台。芯片?放在脑子里的东西多危险啊。”他的语气略显讽刺。
“也是,哪天不高兴了,‘砰’一声爆炸。”莫拉夫对准太阳穴摆了个手势,“大家一起玩完。”
但即使没有芯片,里斯星的住民已经离不开各种成瘾性的药剂,或者机械刺激,生活太艰难,往上爬又没有希望,只能浑浑噩噩活下去。戈达罗走出酒吧时,雨已经停了,显示屏上的美人被不断弹出的错误提示替代,一个年轻人狠狠拔出电线,打了个结。声音还未停止,无数张支离破碎的红唇在唱:
“哦,情人的耳语。
来自无聊的人生的,无聊的片刻,
你是令人高兴的。
为了欢笑的我,为了悲伤的我,为了渴望爱的我。
摘一朵血红的玫瑰。”
早晚颠倒,对里斯星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戈达罗住在距离酒吧四十分钟车程的街区,这里比其他地方更破败、荒凉,积水漫过地板。
他的房子在八楼,走廊上方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海报,最显眼的一张是尖顶建筑,到处是金色的十字架,出自某部老电影。但宗教场所已经败落太久了,现在的信徒通常在网络上对某某偶像或某某政治家顶礼膜拜——他们崇拜美丽、强权和等级制度。
虹膜检测通过。
戈达罗没有开灯,黑暗带来安心感,更何况,这片电网并不稳定,机器气喘吁吁地叫着。房间大部分都是带有弧度的圆角,避免发疯时他会撞伤自己,不过情绪失控的日子似乎很久远了。他脱下笨重的衣物,还有扣式的面罩,除了酒吧,家里是他最能放松心情的场所。
冷冻层里还有几支过期药剂,直接丢入垃圾桶,而更高纯度的深紫色管状物在白雾中显现出更为蛊惑的光泽。等戈达罗冲洗干净身体,再次打开柜门,他取出了靠左的一支,对准颈侧的血管摁下注射器。
仿佛从一具肉体跳跃到另一具肉体,只需短短十几秒,就像内在的一次爆炸,一次烟花盛宴,意识轻飘飘浮出水面,随即被劫持,再度坠入深渊。他早已熟悉这种感觉,双眼紧闭,脸上的伤痕狰狞地扭动,而那个蓝眼睛的少年站在玫瑰丛中,对他展露微笑。
他们的脸庞极为相似。
很快,强烈的刺激就会转弱,不再那样令人头痛,他能清晰感受到花香,手指掐断花瓣,鲜红的汁水粘着在皮肤上。视线中,没有脸的女人坐在长椅上,她说了些什么,他又回答了些什么。紧接着,他看见女人起身,如同单薄的蝴蝶;天空阴沉,她一步步走向他,却又中途停下了。
玫瑰开放得如此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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