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安东尼奥吃过晚饭后，约书亚像往常那样来到浴室泡温泉。
约书亚家的浴室是标准的罗马式浴室，将地下温泉用狮头喷泉引入大理石砌成的浴池，还有专门的放水口将水引出流入花园蓄水池，方便家中仆役洒扫浇花用水。
他脱下长袍，赤裸身体，缓缓走下台阶，走入温泉池中，微烫的温泉水很快从四面八方包裹起他，泛着微波的水面倒影出他清秀而略显倦怠的眉目。
约书亚抬手揉了揉眉心，眉目间倾泻出几分疲倦与烦闷，他想起这一年来进入教会行政中心的见闻，忧心忡忡又有些烦闷。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他的导师乔瓦尼为何会对他能进入教廷的权力中心如此迫不及待，实在是教会内部的问题重重，他的导师虽然有能力，却终究独木难支。
天主教廷，这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宗教组织虽然在名义上代行的是天主圣事，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世俗组织，既然是世俗组织，它就避免不了任何一个凡世组织都避免不了的内部问题，在人性上，即使是将圣经烂熟于心的神父，也与最庸俗、最普通的凡人没什么不同。
财政亏空、瞒报吃空饷、贪污腐败、受贿成风、滥发赎罪券、修士腐化堕落等等，这些问题在天主教廷存在的上千年岁月里，从未真正解决过，只是被教会默不作声隐藏了起来，但只有翻开教廷的内部记录时，约书亚才知道这些问题有多么地触目惊心。
虽然教会内部历代的有识之士都会想尽办法解决或改善这些问题，但终究是徒劳，即使是后世的现代国家都难以解决的问题，中世纪的天主教廷就更加难以解决。何况，神父虽然读书识字，堪称这个时代少有的文化人，但因为神学院的教育缺乏对世俗实务的教导，因此很多神父在管理教会的世俗事务上能力并不足，很多时候，能不能学会管理事务，全看神父们的个人天赋。
乔瓦尼已经是教廷内部少有的即信仰虔诚又能力出色的实干派修士，但像他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作为他教导出来的学生，约书亚在处理世俗事务上的能力也堪称优秀，但是，他也因此同样对教会感到忧虑，他忧虑这些问题不能得到妥善解决，终有一日会爆发出来，波及到教廷的稳固。
事实上，此时的约书亚已经一叶知秋，从教廷内部的问题上窥见到了教会的未来，几百年后，随着教廷的不断腐化堕落，人们会逐渐对教会质疑并忍无可忍，终有一天，会有一个来自德意志的神父振臂一呼，群雄响应，将教会亲自踹下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坛。
但此时的约书亚自然是不会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的，他只是对教廷内部的问题忧心忡忡并感到心烦意乱，有心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更不知从何着手。
这份忧虑沉思让他不知不觉在水中泡了许久，等他再回过神来，他才想起自己已经泡了太长时间，都有些脱力了。
他慢慢站起身，从台阶走上来，将换下的衣服拿走，走到一旁的换衣室屏风后换衣服，准备回去休息，但就在他刚穿上内衬时，他就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约书亚一愣，透过屏风的间隙，他看到了他的学生安东尼奥正向浴池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脱掉了身上的外袍，紧接着是里衣、内搭，露出单薄而赤裸的上身来，约书亚这才想起来他泡澡泡的时间太长，恐怕安东尼奥以为他已经休息了，才会来浴室沐浴。
他有些尴尬，慌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个时候出去，自幼接受的贵族教育与常年禁欲的修道生活令他总是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高高的立领和宽大的袖袍之下，即使是最热的夏天，他也不曾将手腕露出三寸以上，他从未见过旁人的裸体，更不曾让人见过自己的身体。
而更要命的是，安东尼奥似乎在向更衣室里走来，约书亚听着他逐渐临近的脚步声，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儿，他该怎么办？为什么他没有在，不会让安东尼奥对他不满、以为他是个生活奢侈腐化堕落的人吧？！
好吧，虽然他确实是，但他还是感到了些许慌乱，他轻咳几声，说道，“神父，我看您似乎喜欢口味清淡的食物，这些菜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太合您口味？我让厨房做点清淡简单的炖菜？其实我平时的口味也挺清淡的……”
他倒也没有口味很清淡……安东尼奥无奈，他前世是个地道的北方人，饮食口味还是偏咸的，而且前世他还是很喜欢吃辣的。
这不是现在辣椒还在美洲的土地上看玛雅人举着黑曜石剑跳舞呢，他吃不上辣的东西嘛，要是如今的航海技术能平安抵达美洲，他早就派人去找辣椒土豆玉米南瓜了。
天可怜见的，他在这个时代都多少年没吃过辣味的食物了，唯一能称得上辣味的调味料只有胡椒，欧洲连中国传统的花椒都没有，安东尼奥连吃个麻辣火锅都是奢望。
“不必了，这些就足够吃了。”安东尼奥摇摇头，他看了看满桌的珍馐佳肴。又想起自己平日里发放救济餐时看到的骨瘦如柴的贫民，不由对这个时代贵族的奢靡生活与平民的困苦饥饿暗自叹息，一个贵族一顿餐所费的食物、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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