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多年前某个秋日的午后,一场看似寻欢作乐的饮宴过后,敖广寒避开劝酒的人群,信步走到了赤帝瑶宫那头老凤凰所栖息的花树下。
凤凰花开得靡丽而炽烈,树下小睡的人亦然。
敖广寒轻嗤一声,南娆这个人,一旦喝醉后,除了床,房顶树上,花圃草丛哪儿都睡得,本来是懒得照顾这个醉鬼,走出两步,却又疑惑地回头。
堂堂一个化神修士,应不至于旁人都离得这么近了还没有发觉。
枝头的凤凰优雅地飞落下来,好似是因为他来了,便放心地拍打着翅膀飞去了别处觅食。敖广寒靠近了之后,拾起她手边歪倒在地上的酒瓮嗅了嗅,才发觉她在酒里放了溯梦花。
溯梦花,顾名思义,有溯梦之用。
「老贼?」「南娆?」
试着唤了两声,南娆依旧是枕臂未醒,连一片花瓣落在眉角也未曾动。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这张面容他已看了数百年,仍是宛如天地众仙神鬼魔倾尽心血雕琢而成的一般绝美。
也是这张脸,赐人痴慕,又赐人一口薄情。
敖广寒试图拂去她眉角的花瓣,那花瓣却被一阵无意的风垂落,柔软地扫过手背时,有一种被亲吻的错觉。
他一度陷入一种极深的自我厌恶中,因为他不知道南娆的心到底还放在谁的身上,她饮的这坛溯梦,又是为了慢慢回忆谁。
「……你现在又是在想着谁?」他不甘地想着,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乌髮下下炽艳霸道的眉眼一瞬间清醒过来,看到他的瞬间,眼尾扬起一个轻诮的弧度,热得发烫的手抓着他的襟口往身前一扯,微哑道——
「小崽子,你造反呢。」
不管过了多少年,她还是一口一个小崽子的叫,毫不顾忌他如今已经是辰洲新的主人。敖广寒听到这个称呼,一贯是要同她又打又骂地做过一场的,现下却十分难堪。
未等到羞恼爬上面颊,南娆却轻笑一声,翻身把他压下来低头如他先前所想地吻了上去。
——老贼你不要脸、你……
他骂了那么多年的不要脸,直到如今,才知道往后他终究是骂不出口了。
她的没有那么多传闻中的花俏,只是专注得让人觉得她在深爱着对方……而就像每个梦终有苏醒的时分,等到那股热情的温度抽离后,她又恢復那副随性的姿态。
「我给你留面子了,不谢。」她轻飘飘扔下这句话,刚一起身,又被敖广寒拉住。
「南娆。」敖广寒看着上方的乱花,「我们不折腾了吧,我娶你。」
南娆没骨头似的枕在膝盖上,侧眼笑看他:「有句话说,年纪轻轻的就找道侣,不想破碎虚空了?」
有个说法是——对于一心大道的修士而言,道侣就是牵绊,有情的道侣更是飞升大道的阻碍。
「说的好像谁能飞升似的,过好这一辈子就已经不容易了。」
「应则唯应该能吧,所以他才不要我。」
「别扯别人了,你答不答应?」
南娆止住了笑,起身道:「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给我点时间让我解开……如果我想不起来,那我们就这样过吧。」
「你梦到谁了吗?」
「我……好像和别人的记忆不太一样,别人记得的东西,我却忘了。」
「别是当年巳洲那次重生,你脑袋被打坏了吧。」
「要真是,你怕是得在聘礼里多添笔药钱了……」
……
「……龙主、龙主?」
窗外的惊雷划破夜空,敖广寒从堆满文牒的桌案上醒来,他手里还握着当年千挑万选的那支血凰钗。他揉了揉额角,中夜的残梦渐渐褪去后,方抬头看向下首肃立的龙都长老。
「何事?」
「帝子带回一个叛徒,疑似子洲那边安插过来的钉子。」
各洲都有互相安插的钉子,敖广寒见惯了,索然道:「从哪儿抓的?」
「在藏玄谷……」见敖广寒眉头一皱,龙都的长老道,「帝子也是急于收回我辰洲应得的那条灵脉,才半夜带着人去查探巳洲为何拖延多日的缘故。据说刚好撞到极乐殿里在招待那个龙宣卫的叛徒。」
敖广寒不悦地啧了一声,道:「年轻人倒是好精神,半夜不调息休息去敌营散步……嗯?龙宣卫,那就是元婴修士了?他就没缺胳膊断腿什么的?」
「没有没有,我们的人去接应时,远远看见那极乐殿鬼气衝天的,还恰好遇上了去年龙主接回来的那个……姓南的小姑娘。」
南娆的女儿……
敖广寒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她的确是同南娆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但她却有着南娆所没有的内敛沉静,好似天生就适合去修佛一般。
「怎么说?」
「当时先跑出来的是巳洲那些修士,随后便是一堆堆数不清的厉鬼,帝子让那小姑娘挡在前面,好不容易杀出来……」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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