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一个月有三十天。她极轻地吸着气,将不舍、委屈等负面情绪与“能不能不要走”的话语用力压下去。在车子停稳时,宋葵收回手。季先用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泪:“一打完比赛就回来,回来给你带礼物。”谁稀罕礼物。宋葵不悦地扯了下嘴角,抬头亲一口他脸颊,侧过身去:“知道了,你走吧。”季先就走了。宋葵透过车窗看见男人步伐沉稳地离开,看不出丝毫不舍。心口里的滞闷之气无限放大,扼得她喘不上气。宋葵从没体会过这般不舍。当初一个人去天海市念大学,她舍不得家里,但只哭了一会儿便不哭了。二十一岁去东非那年,有害怕,有不舍,然而更多的却是兴奋,偶尔的思乡之情根本不会令人这般难受。前些时候季先的几次出国她也没有这么难受,这次难受得……好像要死掉。临近紫云苑,宋葵让司机停车,她要走回去。紫云苑里的景观湖波光粼粼,托着一汪初升的朝阳随风闪动,宋葵站在湖边,低着脑袋拿拳头敲敲胸口。那种酸涩之感还在。她深吸口气,原地蹦跳数下,最终绕着湖跑了一圈,奇奇怪怪的闷胀终于消失。然而等她回到家中,季先居住过的痕迹无处不在,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季先影子,以及季先带给她的无穷酸涩。她蔫头耷脑地坐在地上,花花从楼上窜下来,用鼻子闻了闻她,然后钻进她怀里。“他根本没有舍不得我……”宋葵抱紧花花,“回来就是做,走之前也是做,没有别的了。”宋葵恍惚发觉她在这场婚姻里想要的东西变多了。从协议结婚应付家里人,到默许季先抱她,再到克制不住患得患失……她想要的东西也在发生变化。如果季先中止婚姻,如果季先找了别人,她还能像以往预设的那样潇洒离开吗?宋葵的眼睛缓缓睁大,眼底染有茫然。“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宋葵垂眼看花花,“我好像,喜欢上季先了。”这样可以吗?这样真的可以吗,师兄。宋葵去书房翻出高一夏令营照的照片。照片里不光有她,还有白玥。她当时就发现了,但她很懂事地没有问。少女坐在草地上跟朋友聊天,很普通的一个场景,少女却好像画中的人,是空中升起的皎皎明月。宋葵则蹲在草地上玩石头,十足的二傻子。对比太过鲜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张照片的主角是白玥,宋葵只是附带。白玥跟季先是一届,宋葵没有跟她产生过交集,只知道她很温柔,很漂亮,是很多男生心里的女神。宋葵心里的小恶慢慢滋生,她想毁掉相册中所有与白玥有关的照片。
哪怕有些照片中白玥只露出一个背影。宋葵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想惹季先反感。话说当初季先和楚修同时向白玥表白,白玥有答应谁吗?如果她没有答应楚修,那她是不是答应季先了?她跟季先有交往过吗?季先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不找女朋友,是不是因为她?宋葵抿紧唇,眉头拧起来,抽走一张不显眼的照片,揉成一团,丢掉了。然而又有点心慌,宋葵担心自己做的坏事会被季先发现,但是现在捡回来又太晚,而且她不太愿意。就这样吧。合上相册,塞进书柜。发现了再说。治疗地点由室内转为花园,绕口令变成故事书。陶薇:“这里没有摄像头,小进步和小傻瓜在这里陪你,你安心读吧。”说完,她转身走了。宋葵先陪两条边牧玩了会儿球,然后走上陶薇给她准备的凳子,站在上面念故事。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四下无人,但由于站在高处,宋葵止不住紧张。她念故事的声音有点发抖,小进步冲她汪了一声,她吓得停下来。深吸口气,继续念。小进步跟小傻瓜抢玩具玩,小进步时不时会突然冲宋葵汪一声,宋葵渐渐习惯了,手里的故事也越读越顺,没有结巴。 排查女佣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宋葵念故事的节奏。宋葵站在凳子上,捏着故事书,有点不知所措。女佣垂着眼,放下切好的水果拼盘,退下了。宋葵的确口渴,她跳下凳子,走过去吃水果;小进步和小傻瓜立刻抛弃玩具,甩着尾巴过来蹭吃的。宋葵喂它们几片苹果,它们嚼得欢快,耳朵像蝴蝶翅膀那样扇动着。念完故事,宋葵去向陶薇告别,陶薇没理她,只笑眯眯看女佣:“你下午去给她送过果盘,她念故事念得怎么样?”女佣显然没料到大小姐会问她这个,思忖着道:“……很认真。”“知道故事内容吗?”女佣费力思索着,颇为抱歉地瞧眼宋葵,如实道:“我没注意听。”“行了,你先下去。”“是。”陶薇示意宋葵坐下:“你懂我的意思么?”宋葵:“你是想说除了我以外,没人会在乎我到底在说什么。”这种事情宋葵知道,其实那年主持翻车后她就知道了——除了她与亲近的人以外,根本没有人在乎她是否结巴。更多人几乎连有没有举办晚会都不大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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