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响起机器人呵斥入侵者离开的声音,不知究竟响了多久。宋葵从怔愣中回过神,抓着手机跑出去。室内温暖如春,她只穿件妃色睡袍,启开门,冰寒带雪的风灌进她袖子、吹起她搭在脚踝的裙边。借着院子里昏暗的地灯,她看见一个男人缓缓从暗影中走出来。他打着把黑色绸面大伞,整个上半身全罩进抹不开的黑影里,只剩捏住伞柄的手。那只手冷白有力,骨节分明。宋葵委屈得哭出来,不等那人走近,光脚跑下积满雪的台阶,扑过去抱住他。“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他的手没有像往常那样抱她,只轻轻地抚了一下她脑袋,而后挪开。“是我。”宋葵浑身僵住,慢慢抬头,看见了曹升的脸。金启辰停好车,打伞走进院子,眉头一拧,抛掉伞一把抱起宋葵:“愣在雪里干什么?脚冻断了怎么办!”曹升也才回过神,跟着金启辰走进客厅。金启辰脱掉羽绒服,裹住宋葵的脚。两人不知道宋葵这边到底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跟她打电话,就先开车过来看。“你别担心了,”金启辰看着宋葵冻成紫色的腿,用手使劲给她搓热,“下面是草坪,从二楼摔下去死不了。”就是左臂大概率是废了。金启辰叹气。宋葵抓住金启辰胳膊,茫然无措地睁大眼睛:“真的……不会死吗?”金启辰很大声地回答她:“肯定不会死的!”宋葵:“我要去看他。”曹升:“等雪停了就去。”“雪什么时候停?”“快了。”宋葵在紫云苑守着天气预报和航班消息,曹升拿着她的资料去办证件,金启辰则在紫云苑当保姆。大雪封路,都市要稍微好一点,像紫云苑这种郊区别墅就完全被雪埋了,宋葵又开始担心曹升。“他是去过南极的人,能怕这点风雪?”金启辰问宋葵,“脚好了吗?”宋葵恹恹点头:“好了。”回答完毕,扭脸继续去看窗外的雪。闫阿姨在大雪封路前将冰箱塞得满满当当,曹升办完事回来,也从超市买了肉和菜,够他们三个人吃一阵子。薛承礼有给宋葵打电话报平安,说季先脱离了危险期,转去普通病房静养,叫她不要担心。薛承礼还隔着窗户给宋葵录了视频,视频中季先的脑袋和左臂裹有绷带,眼睛是闭着的。“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但是绝对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担心。”
五天后,大雪停。又等了两天,航班终于恢复正常,宋葵在张权和三个保镖的陪同下登上飞机。宋葵坐在疗养院外面的长椅上看报纸,几丝雨坠落下来,在报纸上印下几道圆斑。刚才还是晴天,眨个眼的功夫又下雨了。在伦敦待了一个月,宋葵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而且身上的关节隐隐作痛,总有冷风钻着缝隙往衣服里灌。季先十天前醒了,但是情绪很坏,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没有人敢去惹他。宋葵走到病房门口,守在两边的人面露歉意地冲她笑。季先不见她。宋葵对着门说:“外面下雨了。不知道是不是染了风湿,我身上特别疼。”里面没动静。每次宋葵过来,病房里就会异常安静,常常静到保镖怀疑里面没人。“指关节也痛,网上说搞不好是类风湿,我看着有点吓人。”她抿着嘴,坐到门口放置的软垫上。这十天来,她就坐在垫子上靠着墙睡。她性格和季先一样倔,没人敢劝。宋葵中间冻感冒了一次,喝了药以后身体迅速习惯了,她只当回到草原上,要守夜。她不信季先能一辈子不出来。傍晚时分,医生护士走进去帮助季先进行简单的康复训练——季先只愿意在屋内训练,拒绝去外面,医院只好在墙上安装防护栏,让季先抓着栏杆走。每次他们进去,都要锁死房门。有一次有医生忘了锁门,宋葵露了半张脸进来,季先瞪向那位忘关门的医生,直接把他瞪哭了,还是宋葵自己关上门才算了了这场官司。后来医护人员再进来,一定记得锁门。宋葵知道他自尊心强,不愿意让她看见他软弱不堪的一面,可是她都在这里坐着睡十天了,二月伦敦又冷又潮,天气变幻莫测,他也真狠心撂她在走廊冻着。第十五天半夜,气温突然降至冰点,窗外是拨散不去的潮雾。病房的门被拉开一条缝,明黄色灯光形成一条直线,印在地板上。守在门口的人也回休息室睡觉了,走廊里只剩宋葵。团团雾气从她口鼻冒出来,她缩在羽绒被子里,眉头不安稳地皱着,却也没有被冻醒。他拉开门,屋内的暖气慢慢地附到宋葵身上,随后他弯下腰,颇为吃力地把人抱起来,汗珠砸到宋葵脸上。宋葵眼睫轻颤,没有睁眼。短短一程路,季先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他手臂发颤,很怕失力摔到她。待将她放到床上,季先侧身倒下去,喘了很久,目光片刻不移地凝着宋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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