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命人来请她,只言片语未提及裴瞬,想来是不能按照裴瞬所说,让她立即出宫了,想到这儿,她竟有一丝庆幸。杨宜上下打量她,暗道太后娘娘的算盘只怕要落空,面上仍不动声色,“既如此,我也不为难姑娘,只将姑娘的原话回禀给娘娘就是。”“谢公公。”姜涟抬声道谢,眼见他顺着来时的路渐渐走远,才同领头的太监说道:“都怪我耽误了些时候,劳公公快领我们去吧。”她算是间接救了那太监的性命,他哪敢怪罪,甚至愈发恭敬起来。太后欲在半路“劫人”的事,被传到皇帝耳朵里,他早知道太后的性子,丝毫不奇怪她的作为,反而是姜涟的反应叫他吃惊,原以为太后身后站着的是裴瞬,她会更偏向太后的。刚因她而落空的心,转个头的功夫又因她盈满,皇帝跪在七星灯前,目不转睛地望着主灯,双眼被烛光照的模糊,竟生出如梦如醉的恍惚感。七星灯要每隔两个时辰添油,梁进极有眼力劲儿,也为哄皇帝高兴,特命人召姜涟进来,其实她面对皇帝时还觉难堪,却又不得不从命。殿内门窗紧闭,透不进日光来,惟有七盏微弱的灯,烛光之外的地方都是昏暗的,皇帝跪在最明亮处,双眼微阖,嘴唇张合,周身映上层光影,半明半昧间不似凡人。姜涟捧着油盏进来,唯恐惊扰了他,放慢脚步走到七星灯前,玉勾云纹灯里的灯油还余下小半,她不敢疏忽,抬高油盏从一角缓缓倒入,灯芯受到波动噗噗作响,火光短暂变小后,猛地亮起来,殿内随之增亮几分。她添的专注,又是侧对着皇帝,不曾注意到他已经睁开眼,正仰头看着她,他处于低处,从他的位置能看到她流畅的下颌、如玉的长颈,烛光下,她的肌肤白的格外莹然。等她将所有灯添完转过身来,恰恰撞进他的目光中。她心头一震,低声唤了句“皇上”,知道现在不宜打扰,就要行礼离开。“等等。”他叫住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听说太后想请你到寿宁宫去,你推辞了?”姜涟点点头,不想多加解释,“等为您祈完福,我再到太后娘娘跟前请罪。”皇帝哦了声,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为我祈福很重要?”这句话问得她哑然,喉咙滚动却不知如何回应,忙调转话头:“皇上正在跪拜,不敢惊扰,这就退下。”行动间,她离他近了些,他这才注意到她那块肌肤过于莹白的古怪,抬手指着自己的脖颈示意,“你这儿是怎么了?”“没什么。”她慌忙低头,又伸手去遮掩,有欲盖弥彰的意味,“是早些时候盥洗时,稍稍多用了些力。”
低劣的谎话不能唬住他,他偏头仔细的察看,蹙起眉头戳穿她,“前半晌来这儿时还没有。”“是后来……”她支支吾吾,他难以忍耐,起身径直走向她,因为关切不由抬高声音,“究竟是怎么弄的?”她知道再瞒不住他,下意识地躲闪,却被他拉住衣袖,她甩手要挣脱,他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更进一步地要去握她的腕子,她在他跟前几乎无所保留地栽了面,无奈拉住道服的衣领,极力往脖颈间遮去。她如此激烈的反抗,让他愈发觉得事态严重,他的责怪带着失魂落魄,不等她再回应,猛地推开殿门抬声叫梁进。梁进被吓了一跳,从檐下小跑着进来,穿堂风随之往里灌,烛光被吹得几近熄灭,他慌忙合上殿门,确认灯盏复又亮起来,方弓腰询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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