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思全已经把所有能留的退路都留给了她,把自己置于最为被动的地位,她无法再说出其他的话,余生很长,她的确没有任何预见对未来现在就做出决断。吃完饭,毕思全照例把许穆驰送回学校。深秋时节,入夜之后的湿冷像是一把把小刀肆无忌惮地冲破衣物的阻隔,挑衅着皮肤的承受能力。许穆驰不敢少穿,去年那次直接进了医院,可是却享受了那人的白粥。回忆比这空气更刀人。但她的抗寒能力还是直线下降,加上大姨妈来了,肚子胀胀的,不自觉将脖子缩成刺猬状,一心想冲回宿舍,闷头前行,全凭路感。等她看到路面出现两双脚时,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一头撞在对方同样厚重的冬衣上,连忙抬头,这么巧的,竟然是殷其雷,然而旁边,便是现在在这个校园里最害怕碰到的人。殷其雷和尹硕下了经济法专业课,难得一起从教室出来,还没走几步路,就被火急火燎的许穆驰撞了一下,这一撞也是奇怪,在场三个人都鸦雀无声。好一阵子没见,好巧不巧。许穆驰自动忽略尹硕,对殷其雷尴尬又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没看着路,我先走了。”殷其雷看了眼尹硕,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没关系,外面挺冷的,你赶紧回去吧。”许穆驰只看着殷其雷,随后像是对两个人都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闷头离开。突然殷其雷转身叫住她:“子仲最近还好吧?”许穆驰听到这话,条件反射似地回头:“放心一切都好,我替你看着呢。”像是盟友间的誓约,殷其雷竟然破天荒地笑了笑,许穆驰转身冲向了夜幕里。两个高个男人一直望着她的方向,殷其雷想想还是说:“许穆驰是个好女孩,我很谢谢她为我和子仲所做的。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放弃子仲,那你就这么放弃她了?”放弃她?好像是在一步步陷入陌路。尹硕立在风中,逆着风向,清冷的风凌厉了他的轮廓,只剪影出了那双在忽明忽暗灯光下深邃悠长的眼。没有回答,不知如何回答,殷其雷也无意勉强,只是投桃报李,拍了拍尹硕的肩膀,先行离开。放弃这件事情,好像没有谁比谁更主动,也没有谁比谁更被动,仿佛是他们最后的默契一般,心里默数了“一二三”,就同时真的放开了。一旦放开,就像生了锈的发条,再难有主动的理由。许穆驰回到宿舍,杨婉兮像是翘首以待了很久,见她回来,第一时间递上一杯热姜茶,虚寒问暖起来:“你说你去年流感,今年高烧晕倒,现在大姨妈傍身,怎么还能和你那个小师兄这么晚回来?”杨婉兮不知从什么开始讨厌起毕思全,所以连带着什么事都能怪罪到他头上,许穆驰已经习惯忽视她这种逻辑,倒是对她捧着的热茶奇怪:“你倒像是先知一样,怎么还刚刚好泡好茶等着我呢?”
杨婉兮把茶往她手里一塞:“怎么我现在变得对你牵肠挂肚你还有意见了,赶紧喝了吧。”怀里的茶杯滚烫着,捂在手里直接暖到了心里。只不过这太不像杨婉兮的作风了。有一瞬间她想到刚刚碰到了那个人,每次经期肚子疼他都会叮嘱她喝红姜茶,桌上还有一袋他买的没喝完的。可是又怎么可能呢?如果是这样,杨婉兮早就按奈不住地告诉她了。杨婉兮见她捧着茶杯,晃晃眼睛:“想什么呢?”许穆驰收回目光,望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轻笑:“我是感叹老齐把你竟调教的这样贤良淑德。”杨婉兮立马变成一张不屑脸:“他哪有那么大能耐?”说完就蹦蹦跳跳地洗澡去了。许穆驰:“”杨婉兮刚走,江子仲洗漱回来了。见许穆驰手握着的杯子,柔和地笑了笑,关心了一句:“你总算回来了,兮兮脖子都快看断了。”许穆驰预料杨婉兮刚去洗澡不会这么快回来,难得只有两个人,正是和江子仲说话的好时机。“小江,这次来交流的桐州大学的蔡萍萍原来是你妈妈班上的学生,和你一届的。”江子仲正在整理的手一顿,许穆驰的话来的猝不及防,像是给她灌下一杯浓咖啡,她整个人都呈现心率加快,轻微手抖的迹象。江子仲干脆坐在凳子上,用手理了理头发,镇静下来:“你都知道了。”许穆驰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嗯。”没想到杨婉兮这时推门进来,她忘记拿浴巾回来取,就看到许穆驰和江子仲面对着面,直觉这氛围有些不对,用疑惑的眼神对着两人来回扫射。许穆驰没做回应,江子仲站起来:“兮兮你先去洗澡吧,回来说。”随后看向许穆驰:“我也没打算瞒着兮兮。既然有人知道我的过往,那我也说给你们听听吧。”等杨婉兮和许穆驰洗漱完成,三人围坐在一起,听江子仲亲自拨开覆在她身上的沉重,那是她们都未曾经历和想象过的生活。许穆驰听蔡萍萍说起时,已经觉得骇然,如今听到诸多细节,才真正了解到江子仲这十几年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遭受磨难和痛苦,那是她无法感同身受的生活。江子仲说话的身体依然忍不住颤抖,杨婉兮忙倒了杯热水,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一口气喝下,顿时觉得周身被这股暖流充斥着,她看向两人的目光没有诉说往事的沉痛,反而是释然地解脱。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