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教的总坛距离最近的大道也不过半日的脚程,太阳下山之前,离开总坛的剑影们终于结束了最后的同行,互相无声的告别之后,静默的往四面八方散开,他们向未知的未来赶去,每个人都怀揣着期待和恐惧。
江石一直是鼓动众人离开最积极的人,此刻却在原地踌躇良久没有选定前进的方向。江影绕到他身前问道:“江石,江离说想去到处游玩,江慕说要找个风景好又偏僻的地方开个旅舍,我觉得都挺不错的,你呢,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江石静默片刻,道:“没想好,随便走走吧。”
江影点点头,主动邀请道:“要是你没有目的地,不如跟我一起走?我想去找当年卖掉我的家人,搜集情报不是我的长项,你来给我帮个忙呗~”
江石平时和江影没什么私交,此时被江影邀请,还有点惊讶。反正也没有事可做,江石点点头,答应了这次短暂的同行。
寻找江影的老家没有什么困难,找明月山庄经常收买儿童的人牙子盘查一番,大概的位置基本八九不离十。江石略施手段,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当年白纸黑字在官府备案的奴契,继而找到了距离总坛并不远的偏僻乡村。
几日后,两人风尘仆仆的来到牛家村,江影记忆中的大槐树仍然长得郁郁葱葱,大槐树旁边简陋的茅屋却结满了蜘蛛网,一看就是荒废良久。
从周边村民七嘴八舌的热心回应中,两人慢慢拼凑出这二十年间牛家村的遭遇,无非就是一场旱灾,活不下去的农民们落草为寇,匪徒进村子里抢杀一波,官兵剿匪再来抢杀一波,这小小的牛家村在天灾人祸中风雨飘摇,死的死逃的逃。槐树旁的这家人在几年前就死绝了,在厄运面前,底层小民的性命犹如蝼蚁一般,吹口气就无声无息的没了。
村子里的人也说不清这家人的尸体葬在哪里,江影便在槐树下烧了些纸钱元宝,夕阳偏斜,树影摇曳,江影默默看着灰烬在火光中盘旋而去,升入碧空。
江石侧头打量江影看不出情绪的冷面,犹豫了一下,劝道:“生死有命,造物弄人,他们虽然命不好,万幸还有你一丝血脉留存,现在我们也有置业娶妻的自由了,以后你安顿下来,将家谱续上,也算是告慰先人了。”
江影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回头看向江石,奇道:“你不会觉得我在难过吧?我是被他们卖掉了啊!我又不是教主那样的圣父,难道还会以德报怨吗?我找他们,只是想报仇而已。他们把我当个东西一样卖掉了,我想回来报仇也很正常吧?你的思维才是真的奇怪,竟然会觉得我难过?”
江石被噎了一下,看向还没烧完的元宝,没好气的说:“是吗,那你干嘛为他们烧纸?干脆一把火把后山烧了,以泄你心头之恨。”
江影脸色一黑,冷笑道:“几个土匪就能要他们的命,我跟他们计较什么?掉价。”复又意味不明的看向江石道:“你当然不一样了,你可是最想要回家的,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说,你是被拍花子抱走的,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家里人在等你对不对?一直念一直念,我烦死你了,所以后来,你逃出去之后,我主动申请去追杀你。啧啧,你真不像个剑影,炉火偷袭你的时候,你竟然都不还手!我都看不过去了,你可得感谢我,关键时刻把负责你的炉火们都杀了,不然你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江影充满感慨的回忆往昔,江石却面沉如水,不耐道:“行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有什么好说的?你的事情办完了,我该走了,告辞!”
不等江影回复,江石转头纵跃而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山林之中。江影看着江石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怀个旧就跑了,真没意思。”
江石跑出几十里外,一路心不在焉,竟然不知不觉朝向了那个他在心里一直不敢去想的方向,江石停下脚步,不一会儿,又重新前进,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坚定了。
近乡情更怯,江石身为情报头子,怎么可能不去查自己的身世,他的身世算得上是明月山庄的剑影里最离奇的,拿到一切线索,江石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儿子。
他被拍花子抱走之后的:被你亲手杀掉,仍然无怨无悔,这就是——爱~~~】
季锋茫然的回头,看见江厉一脸平静的手持那把被自己修复好的身剑,他将手上的剑抽了出来,季锋吐出一口血,软倒在地,他喃喃道:“厉厉,你杀了我,你可怎么办?”
江厉一如初次见面,表情犹如铁铸的假面,他冷冷道:“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办法坐稳那个位置。”
“很多人都会反对你,不要乱杀人,杀人不好。”季锋感觉身体越来越冷,眼皮越来越重,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吃力道,“我走之前,这个给你吧,你有了焚心诀,就名正言顺了不要害怕,我知道,你一直很害怕被人打败,没关系,你多练几年,就是天下第一了。厉厉我不知道你这么恨我,对不起厉厉,我以前的世界里,我做这些事情他们都很喜欢我的,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马上要去下一个世界了,不要讨厌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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