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上。后来看王之玄的字险中求平,飘逸有致,确实很好看,她心里起了点艳羡,也想学。王之玄教书是只顾自己痛快,不懂如何督促学生上进,自然想不到要布置课业,李化吉完全是靠着自觉练大字。但谢狁一来,那因为练字而静下的心就断了,她无奈放下笔,步出迎拜谢狁。谢狁来了回凤阳阁,便已自在地如归了家,自上首坐了。眼皮一抬,就看到李化吉脸上落了两点不大不小的墨迹,因为练字费力,已经被汗水晕开,在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成了只花猫。她自己还一无所觉,毕恭毕敬地站着,颇有几分孩童强装大人的稚趣。谢狁要说什么倒是忘了,过了会儿,他方才记起来,悠悠闲闲转着玉扳指,道:“你用你的车舆送王之玄出宫去,为何?”果然什么大事小事都逃不开谢狁的眼睛,李化吉也没打算瞒着他,把那套尊师重道的理由拿出来搪塞了番。人心隔着肚皮,只要她不说,那点小九九可不怕被人瞧破。可谢狁到底是谢狁,李化吉敏感,他又何尝不是明察秋毫。何况衔月的小册子是明确地写着,老嬷嬷捞起白绸带束缚李化吉时,提过一句王家郎君爱细腰。小册子还记着,虽然老嬷嬷被赶出去了,李化吉不必再苦学走路,可那白绸带她仍旧日日缠着,并未取下。
谢狁并未将王之玄授课的事提前告知李化吉,也不过是想试探靠着自己的敏锐,李化吉能不能忖度出他的用意。她猜到了,谢狁也没有半点生气,大约是和蠢人交往多了,谢狁很少能遇到可以顺应他心意的聪明人了。他道:“王家现任的家主对王之玄期许很高,准备等他成家立业后,便把王家交付到他的手中,他的态度是可以影响王家对李逢祥帝位的态度。”李化吉心头俄而一紧,她怕泄了神思,没有抬头。谢狁道:“其余反对者者尚可杀,可王谢两家联姻至今,姻亲复杂,都是长辈,我不好直接动手,一切就看你能为你弟弟做出多少贡献。这是最有效简便的法子。”他起身,迈步向李化吉。李化吉还在思索他的话语,没料到他突然走了过来,等回神之际,下巴已被他的虎口掐着抬了起来。那双乌沉沉浓墨般的眼眸清晰地在眼前展开,狭长,如裂开的一道深渊,风过谷底呼号不止,让人不敢探底下的究竟是鬼还是怪。李化吉紧张地吞了下唾沫,她的颈皮便扯着那粒小痣上下滑动,似跳跃的火星。谢狁收回的目光重新锁到了她的脸上,在她头皮都快毛出麻意时,他抬手,粗粝的指腹磨过她的脸颊,来回摩挲,反复几回。就在李化吉战战兢兢,胃都快紧张地要抽搐起来时,谢狁轻描淡写丢下了一句话。“下回练字,别把墨水甩上去了。”谢狁松了手,后退一步,自然是看到了她双脚发软的没出息模样,他从鼻子里哼出了声笑,冰凉的衣袍擦过李化吉的裙袂。“不必送了,好侄女。”这是走了。李化吉拖着发软的腿,手摸在椅把上,才勉勉强强坐了下来。她没有什么心思去思考什么琅玡王氏、帝位,她所有的思绪都被她挂在谢狁的举止上了。李化吉想不通谢狁突如其来的狎昵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为此陷入了长久的折磨与自我折磨中,直到一个时辰后,依然一头雾水的她只能选择放弃。以她目前的道行,似乎还没有办法理解谢狁此举背后的深意。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她做得不合心意了,谢狁应当会提醒她的。“当时王谢两位家主助汉室渡江时,就约下了要共治天下。”四处窗户关得紧,只听北风呼号,地龙却烧得宫室温暖无比,将束放在美人觚的梅花催开了,如胭脂般,隐有暗香。衔月正与李化吉细说当下政局。百年前正逢中原八王战乱,五胡乱华,当时还只是晋王的李瑞手无寸兵,亦无寸权,仓皇南渡,南方的世家大族也对他不置一词。李瑞过江月余,仍旧门庭寂寥,无奈之下,便请王谢二位家主帮忙,王谢二位家主这一帮,就将帝权瓜分为二。其实两家都有野心,可是时局动荡,无论哪家贸然称帝,都容易被其余野心勃勃的世家当活靶子。李瑞虽无能,但好歹占了个正统血脉,因此将他拥立为帝,好挡去纷争,王谢私下再拉拢江南大族联姻,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方才稳住了局面。但也正是如此,几个世家虎视眈眈,彼此联姻,又彼此戒备,都想做皇帝,都做不了皇帝,自然也不想对方做皇帝,如此百年,到底相安无事。谁料,谢家却出了个谢狁,未得两家长辈同意,便连杀两帝,又自作主张推立了李逢祥,这让王家很不满,怀疑谢家此举是在为之后夺得帝位而屡次试探。其实王家也知谢狁并未杀错人,先帝李涵不满世家擅权,笼络近臣,以他为中心集结出一股反世家的官僚势力,纵然谢狁不动手,王家也会想办法让李涵悄无声息死在深宫里。王家不满的是,谢狁不打一声招呼,擅自弑君不说,还弑得那般明目张胆,罪陈天下。但谢狁是谁?他生长在乌衣巷谢家,最了解这些祖父外祖父叔叔伯伯的心思,早在得知李逢祥还有个阿姐时,他就想到该怎么平息这些怒火了。联姻。把李化吉嫁到王家去,王家与汉室亲近,就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索套,能套住皇帝的那种。而且谢狁弑君,王家联姻,从名声上说,王家必落赞名。确实是最省时省力的好法子。唯有一件,谢狁并未考虑过李化吉的心意。对他来说,一个七巧板刚好缺了块木板,李化吉能合上,自然就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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