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她做的一切先是为了时家和白胡子,后是为了计安。
那今天之后,也为眼前这些人。
他们代表的,是大佑千千万万的子民。
寸阴斋
时不虞让马车远远的停下来,戴好帷帽和丹娘一起沿着队伍的末端往前走。
为了做戏,她走得一瘸一拐。
和刚才那些抱着粮食送来的小老百姓不一样,这个队伍里的人身边都拖着一大袋或者两大袋的粮,他们的面容也明显白净许多,姿态更显从容。
时不虞经过他们身边时,还能看到他们前前后后的互相说着话。
他们很谨慎,声音不大,只是既然站在这里,话题多半与计安有关。
走得近了,她抬头看向牌匾,上书‘寸阴’二字。
读书人里鼎鼎大名的寸阴斋是一家书坊,售卖书籍,文房四宝等。
铺面大,书架全沿墙而立,中间则摆了些桌椅可供人休憩或者抄书,就连笔墨纸张都是现成的,不知多少生活困苦的读书人靠着在这里抄书支撑下来。
之前,他们对十安公子感激不尽。
后来,他们在心里为安殿下立长生牌位。
寸阴斋的名声传开后,更有一些外地的读书人家里难以支撑,得知有这样的书坊,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日以继夜的抄上一些书再回去。
书坊不是客栈,自然是不留人夜宿的,可若有人实在无处可去,只要不坏了书坊的规矩,保持整洁干净,不是无限期留下,他们也不会赶人。
读书人多少都有傲气,绝大多数人也都识好歹,都自觉的守着这一方净地,至今不曾出过乱子。
这样的铺子,计安先后在京城开了三家,也是他手里唯一亏钱的买卖。
和其他那些散发着铜臭味的铺子不同,当计安的身份曝光的时候,这几家铺子积攒下来的好名声给他带来的好处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暗地里,得过他好的人无不在暗中处处维护。
有心人通过这几家书坊,对安殿下也更多了亲近,毕竟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安殿下不但自己上进,对读书人也多有维护。
这样的皇子殿下,无论是在朝中混饭吃的,还是朝外看热闹的,谁能不喜欢。
而此时来这里排队兑换的,基本也都是读书人。
时不虞回头看向长长的队伍,眉目逐渐舒展。
民心民望,计安已经唾手可得。
所以说啊,还是得做好人,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时候就立于风口之上了呢?
“姑娘?”书坊掌柜得着消息快步迎出来朝她行礼:“您还伤着,怎么过来了?有事您派人过来吩咐一声便是。”
排队的人听着这一嗓子皆是看过来,听着这话也猜出来了她的身份,更是竖起了耳朵。
如今京城中谁人不知,安殿下在京城的事是她在拿主意,可十安公子的未婚妻身体柔弱之前可是出了名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能在这种大事上拿主意的人了?
也因此,猜她是在扮猪吃老虎的人不少。
时不虞也久违的想起了自己的柔弱形象,放软了声音道:“言则说得夸张,不亲眼来看看总是不安心。”
掌柜的姓周,留着山羊胡,大概是管着书坊的缘故,看着有些文士气息。
他早一步得了交待,此时自然是全力配合:“姑娘放心,言管事已经找了一支非常有经验的商队,粮食陆续在装车了。眼下您看到的这些只是今日的,每日都需得搬运几回,不然外边根本放不下。”
“都有心了。”时不虞转了个身,朝着长长的队伍微微福身。
众人先是一愣,连忙回礼。
时不虞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周掌柜进了铺子。
书坊书多,最怕走水,所以计安专门找人在这个问题上花了些心思,也不知怎么弄的,外边的暑气像是完全侵袭不进来,比外边舒服许多。
铺子里此时人不少,但是大家都非常有序,将带来的粮食交给门口的人,然后奔着自己的目标去拿上一本书,或者一件文房四宝就离开,完全不在里边多做耽搁。
就连平日里总是坐满的中间位置,此时也都把杌子收了,桌子挪了位置,清理出一条好行走的路来。
时不虞静静的看了一会,心中感慨万千,可真要问她想了什么,却又好像只剩下开心这一种情绪。
片刻后,时不虞把帷帽取下来,露出额头上的青紫伤痕。
她本来没打算这么做,可进来这里后,她突然就也想敞亮些,虽然行的仍是算计人的事。
“姑娘您的伤还这么般严重,应该在家卧床休息才是。”
周掌柜眉头皱着,这一刻倒不是做戏,而是真心担忧,姑娘如今是主事的人,可不能有半分闪失。
“无妨,额头上的伤不影响走路,脚上骨头没断。”
丹娘搬了张椅子放到她身后,适时提醒:“坐下说话吧,骨头是没断,但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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