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一口血涌上来,然而,面对眼前这只邪祟,沈渊只能把血往肚里咽,“你们不就想我承认吗……好,我承认,对东海龙族、梦访,以及、以及那两岛的岛民,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付游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沈渊,当时他死不人罪,现在却轻而易举地认了。“一别经年,没想到你脊骨早被打断了。你很想死对不对?你想死前得一点安宁?你以为你认了罪我们就放过你,给你一点清静?”付游有些生气,“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又有谁来放过景憧?啊?!我和他生来就得为你死,在镇魔塔里受尽折磨?!你也被婖妙关进去过,你应该知道里面什么样吧,那些上古凶兽个个凶残,落他们手里难免断胳膊断腿。“你也可怜——从九离皇子到千古罪人,心爱的家人朋友都在记算你的死期什么时候到?死之前,你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美好的感情都是假的,是那些你最爱的人一步步做局污蔑你逼你。”那些记忆半点不美好。明明沈渊什么也没做,却要被锁魂钉钉住左右中府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流放极北;之后,明明是他被典山联合着何梦访的母后一起被带到青龙族受尽炼魂石之苦,发丝全白。而他只是带着典山去讨个说法,刚进入何梦访殿中便看见血流成河,何梦访叫嚷着让他滚。后来在西轩门上,母亲却呵斥他,一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他终于得了话头有机会解释一下,才说了几个字而已,便叫蓬莱岛岛主汪徊鹤把他那颗活生生的心抓出来喂狗。当时他有执啊。死不瞑目。现在……从他邀请不认识的居狼度过那一夜开始,他的脊骨就被打断了……无所谓,反正都要死了,总不可能生生世世都纠结这种事情吧。“别说了!”沈渊打断他。付游偏要说:“我本不想逼你,可谁叫何梦访杀了景憧?镇魔塔里我们相依为命,我怎么能失去他?你们长得这么像,那就只能委屈你了。”从前沈渊想活,却总有人把他往死里逼;现在他想死,依然有人逼他死,可他却死不成了,只平白接受痛苦;如以后死成了,又有人跳出来说,要他的躯体。从头到脚都有“罪”,或许他就不该出生,不该在意清白这种任谁空口无凭说两句,就可以抹黑的东西……银白垂帘,沈渊的脸隐没发丝下,“……对……是我……哈哈……哈哈哈!……”付游恶狠狠地说:“这是你该的!‘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多少事情环环相扣,丝来线去,没个由头!对,你可怜,可线头是你,不扯你扯谁?!”“你特么放屁!爱扯谁扯谁去!”沈渊直起身,双眼迅速爬满黑色,耳边窸窸窣窣,仿佛是那些黑色向眼球正中央行进时发出的声音。他往付游肚子上来一脚狠踢。竟把人踢出两丈远!咕咚一声,付游摔在雪地里。不过雪积得厚,棉花被似的,倒是不疼,就是震得眼冒金花,有些六神无主。付游正挣扎着撑起身子,沈渊却已闪到他的跟前,了无声息,神出鬼没。他道:“君子?与你同流合污的君子吗?!那君子景憧是谁?啊!我马上去宰了他,叫他一死再死!若他还能活,说不定能捞个鬼主当当,那他还得对我三叩九拜,好好感谢一番呢!”
说着,他折下腰,伸出手扼住付游脖颈,举至双脚凌空。青衣白发,丽于骨,慧于风,大有世外神明,披风带雪而来的感觉,可仔细一瞧,眉宇间却有若隐若现之煞气。付游心中的恐惧和惊讶慢慢滋长。他知沈渊是魔神,但有两道咒压身,又压制在净潭已久,按理说只比凡人厉害一些,翻不出多大水花,却没想到沈渊的实力竟恐怖至此。这完全不在付游的计划内!得另寻他法。“立刻给老子放了这些人!”沈渊令道。“好——”付游被紧扼住脖颈,只能从喉咙中挤出点声音来答应:“你、你先放我、放我下来——”沈渊应了他的要求。付游双脚刚一落地,就开始慢摇手腕银铃。风雪寂,清音起。混沌中的人逐渐清明。“好了,等一会儿他们就会完全清醒。”说完,付游开溜。他纵身而起,几个起落,身影便完全隐没风雪中。沈渊脱力,双腿发软,踉跄几下,立马蹲下身,一只手插进雪里,支撑身体不会倒下,另一只手捂住腹部,缓解疼痛。银白发丝从肩头滑落。忽地,后背突然洒下一片温热。他终于察觉不对劲。一回头,刹那间见血海尸山,尸骨遍地。沈渊不理解,他明明已经逼迫付游放过这些人,可才恢复一会儿,这些鲜活的人就都不复存在。“为什么啊?我已经认错了,是我没有跪下来,认得还不够心甘情愿吗?”他早已无意活下去,求死的念头根深蒂固,只是死前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他跪下,对这些死去的人重重一拜,“对不起……”他打开付游带回来的那只装有消魔的葫芦,送到嘴边,仰头将消魔一口吞下。魂魄在四分五裂,逐渐消弭,沈渊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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