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玉钩紫金冠,手里揣着把折扇附庸风雅,灵鹫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走在街上,不用在被人行注目礼了。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是花街啊,寻欢作乐的地方。秦楼楚馆一座连着一座,花楼上各色妍丽的姑娘们手捧花篮,倚在窗边见着个有点小钱和俊俏的男人便开始撒花瓣,或娇羞或放浪地引着楼下路过的男人们上楼买一夜春宵。他变作的那贵公子看起来人模狗样,实则也是一个惯爱流连风月场的登徒子,那两排花街上的姑娘小倌没有不认识他的。“胡公子呀!胡公子不是前脚才从偎翠楼出来么?怎地又回来了?”“胡公子这是又要去哪一家寻乐子呢~来咱们芳萃阁坐坐?我们家晴娘都想死你了~”“胡公子可要雨露均沾呐,成天去芳萃阁有甚么意思?俗气得很,不妨来我们宫商馆听听曲子啊!”灵鹫穿梭于一片花香旖旎之中,忽视头顶此起彼伏的调笑,埋头一路往前走,终于,随着灵识的指引,来到了南馆门前。南馆与其他秦楼楚馆不同,这里没有倚栏揽客的花娘,只是高墙林立着,伫立在一片清澈湖边,显得有些寂寥。灵鹫没再被那些花泼个满头满脸,松了口气,有了方才的教训,他终于知道隐去身形穿墙而入,一路来到萃月轩中,就见前几日救下的那凡人着一身大红大紫的薄透纱衣,依偎着膀大腰圆的土财主。那土财主比珠碧还要矮上半分,珠碧微微弯腰,环着他的脖子捏着嗓:“爷~奴家真舍不得您~记得常来看看珠儿,珠儿可是每日都念着您,盼着您~”土财主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小妖精,我多来几次,就得破产了。”那一掐掐得珠碧一阵娇笑:“爷说的哪里话,爷家财万贯,怎会轻易被珠碧榨干净?”他二人是你一搭我一搭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腥话,隐在一旁的灵鹫帝君没见过这种场面,拳头都快要捏碎了,但他得忍着。不能在无关人面前突然现出身来,不然不得把人直接吓到阎王那里去?所以,他只好默念几遍静心经,以保自己不会被活生生膈应死。珠碧送了恩客出了门,回来时,那张姣好的脸上只剩疲倦,哪里还找得到方才的一丝娇媚?灵鹫帝君随他入了萃月轩。珠碧一回到房中就如咸鱼般瘫到床上,小九正收拾塌上残局呢,被他一个扑上来压住了床褥,小九扯了半天扯不开被他压着的一团脏污,扶额道:“相公且挪挪窝儿啊,让我收拾完你再瘫成不?”这屋里怎么还有一个?灵鹫帝君靠在柱边十分头疼,等到寻回了珠子,自己一定要再回澹渊玄境闭它个一两百年的关,才好涤荡掉这一身在凡尘沾染的污秽!他没好气地看着面前瘫如咸鱼的凡人,不禁联想到自己观微时听到的那一声不堪入耳的话语,再与面前人结合起来……
一副画面猝然浮现脑海, 灵鹫赶忙甩了甩头,念了几句咒语才稳下心来。珠碧一张画得精致妩媚的脸埋进乱糟糟的衾枕里,说话声也闷闷的:“我很累。”小九把他拽起来:“累也得洗干净了再睡,那些东西留着总归不好的。”珠碧被他拽得坐起来,一脸的妆已然蹭花了,此时一块白一块红斑驳在脸上,怪滑稽的,惹得小九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卷起塌上一团脏污床褥,道:“我去烧水,您就再坚持一小会儿。”瞅他那一张滑稽的花脸,灵鹫帝君向来沉如死水的脸上也不禁有了一丝笑意。很好,那小孩儿终于走了,走之前不忘贴心地带上门。灵鹫正欲显身,见珠碧爬到床尾长臂一捞,捞出一个小盒子,拨开小锁,勾出来那件物事,灵鹫定睛一瞧,不正是他的佛珠么。珠碧将它珍重地贴在怀里,他对那一日在雪云禅寺半山腰惊鸿一瞥的仙人念念不忘,过去好些天了,还是一得空就拿出来呆呆端详,他究竟甚么时候出现?他还会出现么?可他若真来了,将它拿回去,那日后又如何再见他呢?珠碧没来得及再想别的问题,面前忽然一阵金光弥漫,一人影就堪堪站在自己面前,言简意赅:“可以还给我了么。”想甚么来甚么?!珠碧被他突然的现身吓得往后一缩,错愕地瞪着他,忽然想起甚么似的,忙将手中佛珠往身后一捞。见他半天不说话,灵鹫朝他伸出了手,又道:“这东西对我很重要,还给我。”珠碧这才回神,随后他脸上挂起了自己那风情万种的招牌笑容:“大恩人冷不丁出现在奴面前,是想把奴家吓死不成?”“抱歉,可以还给我了么?”珠碧看见他,那可就一点儿也不困了,他紧紧抓着佛珠背在身后,柔若无骨地走下来就要拿身体去贴他:“爷急甚么?奴家还没有报恩呢……”灵鹫帝君忙后退了一大步,努力维持镇定:“我不要你报恩,你把它还给我就是最大的恩了。这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珠碧笑着又贴上去:“奴说过了,奴报恩一向是以身相许,我说报了才算报了,不然……奴家就一直缠着你,缠死你。”他身上甜腻的脂粉香快要将灵鹫呛死,灵鹫忍无可忍,出手一掌将他击退了好几步,珠碧被他一掌直接拍到榻上,笑得更灿烂了:“恩人好迫不及待啊!这就等不及要把奴家办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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