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晟有点儿无奈,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适才就好像突然泪腺失控,手脚也不受大脑支配。那句俗到极致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反复滚在舌尖,却没有问出口。现下,波汹涌而来的情绪逐渐退潮而去,徒留心尖上一点点窒闷,或许还有些怅然若失。大概是神经绷紧得太久,恰好在那一刻生理性断弦罢了,回去他需要让医生给他做个全面检查。“你看够了没有?”青年不耐烦地问。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待回去。“你很急?”宋晟漫不经心地反问。“当然了,”青年横了他一眼,“我赶着要钱,一会儿他们该不认账了。”这里的规矩,拳手和拳手之间尽量不在私下里起冲突。但这样一顿荷尔蒙爆棚的危险分子聚在一处,每天都被眼前的血液和钞票高度刺激着,摩擦在所难免。惹事儿了用钱摆平,避免闹到老板那里去是大家默认的潜规则。可是他初来乍到,近来势头太猛,排的档期密集且都在黄金时段,抢了很多人的财路,引发众怒在所难免。“你叫什么名字?”宋晟好整以暇。青年细长的眼尾挑着,鼻梁高挺,唇瓣薄削,可以看出来,皮肤底子很白。虽然化了艳俗的妆容又穿着哗众取宠的低胸高开叉长裙,但依然压不住他本身冷酷又不羁的底色。无论是刚才将膀大腰圆的敌人碾在脚下时,还是此刻有所顾虑地勉强坐着,他面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始终是一副看什么都不忿不屈的刻意冷漠,漆黑的瞳仁泛着寒光,类似兽类的机警与养不熟。看起来很危险,也格外生动。宋晟以往没有固定的情人,用于泄y的工具人换得频繁且规律。他几乎不曾有过真正感兴趣的人或物件,在这一秒之前,他认为自己不必有。“oon。”青年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宋晟的一系列举动在他看来与观众席上那些冲他吹口哨流口水之辈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财富和地位能够将色欲包装得好像略微高级那么一点点而已。“oon。”宋晟重复了一声这个大概率只是艺名的单词,继续问道:“为什么打架?”名为oon的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笑出声来,“为了你。”宋晟手指下意识地点了点桌面,“我好像还没下注。”oon侧首打量了他两眼,“之前我也没想明白,那帮废物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着今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直白道:“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冤大头吧,出手特别大方,被你看上了还有可能带走,鸟枪换炮,麻雀变凤凰。”宋晟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虽然他形容的也没什么错处,但敢当面叫他“冤大头”的人,还真就没遇到过。宋晟气不起来,反而就着oon仿佛洞悉天机的倨傲姿态调侃道,“你也算是麻雀吗?”小麻雀有点儿炸毛,下意识扯了扯裙子,无奈盖不住笔直的双腿。“少打老子主意。”他色厉内荏地凶道。
呦,还挺厉害,跟只小野猫似的。宋晟恶劣地用目光点了点他低胸的红裙领口,oon立即用手掌捂住。“你穿成这样,”宋晟不紧不慢,“还叫别人少打主意?”他的潜台词就差没把“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扔到明面上来了。“穿成这样怎么了?我一个老爷们还怕露个胸露个腿吗?既然有人愿意看,愿意多下注,我穿个裙子碍着哪国的法律了?”小野猫亮出了没什么威胁性的爪子,瞪眼道:“老子卖艺不卖身,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话撂得越凶,心底的不甘与在意越发欲盖弥彰。还是太年轻,瞧着不可一世,实际上几句话就泄了底。“啧。”宋晟在心里摇了摇头,适时切换话题,“你很需要钱?”oon抿着下唇,没有搭话,情绪还在刚才的爆发点上,一时拽不回来,看上去委屈又别扭。之前,是老板亲自将他送了过来,他知道宋晟是贵客,得罪不起。但这个人显然不安好心的程度超出了他自尊心的承受范围,忍着没动手,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我也是听你们老板说的,”宋晟调整着谈话节奏,“是家里有人重病吗?”“嗯。”oon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算不上和解,但他也没法太绷着。人家跟闲话家常一般将之前的唐突往回收,他心口一团燥郁的火团没着没落的。“有困难的话,我可以提供帮助,”宋晟一脸真诚地自嘲,“冤大头送到面前,不敲一笔不可惜吗?”oon烦躁地起身,“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话?”“等等,”宋晟无奈地摊了摊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oon站在原地没动。“我是对你有兴趣,我之前也从这里带走过人,”宋晟失笑,“可我只是选保镖而已,是你想多了吧?”oon面色一赧,目光犹疑。“你先坐下,”宋晟不慌不忙,“谁会想到要来拳场找情人,你这逻辑思维歪到天边去了。”他明明白白地敲打,“自己选择走夜路,也不能把遇到的人都当鬼吧?”宋晟这话说得着实并不客气,oon听得很清楚,但他无从反驳。仔细咂摸一下,他说得有道理。是他自己接受老板的提议,在拳台上穿女装刺激赌徒下注,本身就是在涩情的底线上蹦跶。他因为内心的抵触,便看谁都像那占便宜的色狼,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的确,其他拳手要是被宋晟请过来,大概就不会像他这样自以为是,敏感得跟被踩了尾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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