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上,散乱着梧桐和人群的隙影,阳光是很明亮温暖的色泽,江麓面露惊讶,似乎是在听身旁的人说着什么,而那个总在钢琴家面前张牙舞爪的商泊云微微倾身,一双熠熠的眼睛里都是分明的笑意。“谁吵架还笑那么甜嘛。”郝豌总结。“嗯,经鉴定,关系友好。”许葭禾其实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都是一个班的,能好好相处就再好不过了——她的政绩又添上了光辉的一笔,未来的长洲市青栾区常委秘书小许同志十分欣慰,和郝豌一块儿回教室了。一旁的陈彻终于挣脱了郝豌的大手,脸都憋得通红,见许葭禾没注意到,顿时觉得有点儿酸,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很怨念:“两个大男人,看起来好像在演偶像剧哦。”李思维:“哈哈,反正没人和你演。”“演什么?”商泊云一走过来就收到了陈彻幽怨的目光。陈彻耸了耸鼻头,没打算开江麓的玩笑,只转移了话题:“英语和数学都改出来了?”商泊云点点头,从江麓手里接过了试卷,语气自然地说:“我等会儿一起发下去。”陈彻和李思维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商泊云笑着催促道:“叶老师不是还要你去写英语答案吗?”江麓只好点头,又立刻说了声“谢谢”。“举手之劳。”商泊云笑得光辉灿烂,又露出了那颗有些尖利的虎牙。江麓眨了眨眼,没来由想,这个人还真是很爱笑。硬币有正反两面,人远比硬币复杂。商泊云接二连三的示好都指向一个结果,他们的幼稚战争终于可以握手言和。江麓眼角微弯,下意识地也露出了一个笑来。试卷底下,商泊云的手指蜷起又展开。心中的期待或者占有欲都在生长,还好是秋天,如果春风吹过,大概就要立刻肆虐。江麓,应该是整个附中公认生得最漂亮的男生。尽管用“漂亮”评价一个男生,未免让人联想到阴柔之类的形容。江麓的五官清晰精致,人虽有些瘦,却并不孱弱,本来是一副让人觉得冷清的面孔。但那双不笑也含情的桃花眼弱化了冷淡的部分,只让人想去亲近。所以若干年后,商泊云栽在那杯酒里简直天经地义。如果不是脑子里还有昨天的“宜徐徐图之”,商泊云心想,他大概就要暴露本性了。“别看了。”陈彻语气酸溜溜的,“商老板,你真在演偶像剧啊?”为什么两个男人的对视都莫名其妙可以有偶像剧的弧光?陈彻在这一刻忽然产生一种痛苦的直觉,商狗和钢琴家之间的氛围甚至比他和许葭禾的多了点梦幻泡泡,难道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而他却追不到许葭禾吗?痛,太痛了。
商泊云拍了拍锅盖刘海,笑得十分坦然:“对啊。我拿的主角剧本。”这个下午,五班的人很快受到了和陈彻李思维同等的刺激。这个在帮江麓发英语试卷的人是谁?!这个去问江麓错题怎么做的人是谁?!英语课上,回答完老师提问后还要强调“是江麓同学解答了我疑惑”的人是谁?!连叶凝都觉得太阳确实是打西边出来了。她的神情是和许葭禾如出一辙的欣慰,还掺杂了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慈爱。最后她甚至勉励了英语后进生商泊云一番。江麓稍稍有些麻木。因为商泊云,他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钢琴比赛时来自观众的关注不一样,是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商泊云原来——是这么热心的同学吗?他几乎以为从前和自己互看不顺眼的是两个人。因此英语课上,江麓难得走了好几次神。叶凝站在讲台上,轻易就察觉到了。她把江麓叫起来提问,这个聪明而敏锐的小孩很快敛起思绪,流利地用英语回答了她。所有的性情都被温和与教养包裹,他和商泊云之间存在着鲜明的不同。叶凝一直以来旁观着这场不和,却从来没有和江麓的父母提起过。尽管江盛怀极其的关注江麓。作为老师,叶凝应该去履行这个职责。但同时又是江麓的长辈、亲人的她,私心想看到江麓有更鲜明的性情,就和五班其他的孩子一样。叶凝转身在黑板上板书,想起月考之后五班就会例行换一次座位。所以,她要不要暗箱操作一下,让商泊云和江麓做同桌?都挺高,坐后面正合适。江麓全然不知他小姨的奇思妙想。这天是周五,等到最后一节物理课的时候,班级里的气氛已经十分躁动了。但赵老师四平八稳,把小测的题目从头讲到了尾,甚至还贴心地拖了十几分钟的堂。“放假做三篇《每日一练》,周日下午来学校了就会讲。今天小测的题回去再巩固一下,下周复习抛体运动的规律。”赵老师笑眯眯道,“同学们,第一次月考也快了。”底下顿时哀鸿遍野,在宣布下课后纷纷作鸟兽散。忧郁了一整个下午的陈彻游魂似的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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