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英从学校回家,各处寻不着母亲,独自坐在书店门口发呆。
虽然书店里半个客人也没有,但母亲也不该将书店扔着人就消失了,更何况还是在下午四五点之时,下班、下课人cha0开始涌现之时。林秀英困惑想着,同时她也发觉,附近的邻居刻意闪避着她的视线。
压抑的年代,没有人想淌浑水。
「秀英,」吴泰南今日也早了些从工地回来,见林秀英在店门口,表情呆滞,便走上前问道:「怎麽了吗?」
「没什麽,就是阿母不知上哪去了……」林秀英很贴心地把脸面向他说。
吴泰南环顾街上,思索说道:
「去买菜?」
「我也不知,不过泰南你这麽早回来,不是要去看爷爷状况吗?」
「对,他的眼睛看不太见,我得帮他准备好吃的。」吴泰南沮丧说,他为张国英老来失明的事情难过。
「那你快进去吧,我再等一会,就进去了。」
「恩,」吴泰南点头,但随即又问:「你今天也送教科书去学校吗?」
林秀英知他对上学颇有兴趣,换作是平常,林秀英肯定会花上整晚的时间,跟吴泰南闲聊学校发生的事情,但现在真没心情,她只有耸耸肩,催促吴泰南进屋去。
明白林秀英意思,吴泰南只得自个儿走开。
吴泰南在这屋子住了十年,但始终像刚搬来。室内物品甚少,一楼是宽敞空间,为商店街统一设计,开门即可营业,张国英失明後,如今只剩空地;二楼沿着斜梯走上去,前後各有两间房,张国英与吴泰南分别睡一间,两人的房间十分像似,简单物品、窄小衣橱、两张榻榻米,累了随时倒下即可入睡。
悄悄走入张国英房间,吴泰南见张国英缩在角落,双手抱膝,自言自语着。
奇异的是,张国英虽看不见,却两眼直瞪着前方,表情泄露出五味杂陈感。吴泰南一进门,见张国英嘴上这样说:
「太难了,番薯岛的人民,真是太难了。」
吴泰南担忧张国英眼伤未好,双目还带着半边的血丝,急忙到张国英身边想扶他就寝。
「爷爷啊,你就受伤了,为何不好好休息。」吴泰南劝道。
「是泰南,你终於回来了,」张国英凝视前方,迟迟不发一语,宛如是修行中的道者,说道:「泰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吴泰南坐在身旁,他本以为张国英会开始抱怨,失明後好几周,张国英走不出来,他变得脾气暴躁又无法g0u通。但现在,他却安静地坐着,神情彷佛是在观赏戏曲,又如在看星空,他时而抬头张望,时而发出低y。
好一会,张国英才幽幽说道:「泰南,爷爷能说的有限,仔细听好了,你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有因果循环。」
吴泰南光是「因果循环」便听得一头雾水,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扶着张国英的胳膊,想让他躺下。
「你会跟秀英个孩子,泰南。」张国英说。
「什麽?」吴泰南面红耳赤。
「记住,好好守护你的孩子,他会成为好的政府……」张国英叹道:「我再说一次,你的人生将会走得有些坎坷,但你有重大的使命,记住我说的话,过二十九岁,不要买房子,但你要结婚,要生孩子。」
吴泰南没听懂半个字,他只觉张国英如音乐盒般,朗诵着一串文字。
「我们不是有这间房子了吗?」
「不,这里将会被政府收走。」
「会被政府收走?」吴泰南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未来你要记住,守护你跟秀英生的孩子,好好教导他,为了番薯岛的居民,大家需要你。」
吴泰南此刻已经不是一头雾水可以形容了。他歪着头,面部纠结,然而当他想继续问时,张国英缓缓先说道:
「还有,记住,我跟你说过的,五百壮士的故事。」
张国英说完,屋外传来林秀英的尖叫,但吴泰南听不见,是张国英将他推开,又猛指外头,皱着眉要将他赶走,吴泰南才隐约感觉不对劲。
不要买房,要结婚生子,记住五百壮士的故事。
张国英目送着吴泰南离开房间,微微笑低声说道:
「泰南,泰南,乖,我们家泰南不难。」
当吴泰南再次回到门前骑楼下时,他目睹三四卡其se军装的宪兵,正在翻箱倒柜中。他们把林家书局几乎掀开,原本在架上的书撒落一地,店内物品东倒西歪,宪兵们如鬣狗般,发疯似东闻西嗅,彷佛挨饿数日,今天非得要找出食物。
「还藏有多少j1ngshu?都卖给谁?」其中看起来瞳孔最为冰冷的宪兵问。
「我们家没有j1ngshu,都是教科书!」林秀英怒吼道。
「不可能,你母亲都已经承认了。」宪兵听不进,继续四处翻找。
吴泰南站在林秀英前面,稚气地想为林秀英出头,但他也仅有十五岁,几名宪兵都身配武器,吴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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