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临近傍晚,雨停了。夕阳从灰云后冒出头,牵着七彩丝带的一角划过天际,一座绚丽的彩虹桥悬浮半空,美得若隐若现。细雨滋润过的土壤混杂着草木的清新,散发雨后特有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街边的小车飞驰而过,溅起半米高的水花,猝不及防浇了谢以梵一身。“你大爷的,眼睛长肚脐眼上了吧?”他还想追上前理论,司机一脚油门跑没影,留他一人在原地问候司机祖宗十八代。因为及时用伞隔挡,夏芙心和赵晞西幸免于难,两人上下打量谢以梵狼狈的落水狗样,咬住唇疯狂憋笑。谢以梵撩起校服擦干脸上的污水,斜她们一眼,“笑笑笑,笑个屁,但凡有点人性的都会心疼我的悲惨遭遇,也就你们两个死没良心的在这里落井下石。”“谁笑你了。”夏芙心嘴硬回怼,“我是微笑天使,天生的笑脸。”“哦。”谢以梵冷哼,“你是人形萨摩耶。”“你有种再说一遍?”“我没种,我就是不说,我气死你,啦啦啦。”夏芙心一点不惯着,蹦起来就是一个致命锁喉,谢以梵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两人扭打成一团,吵吵闹闹奔向前方。赵晞西望着他们飘远的背影,转身回到欧阳轩身边。他还是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仿佛不久前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皆是幻影。她沉思片刻,侧头看着他,“欧阳,今天谢谢你了。”“本就是因我而起的事,我应该更早一点解决才对,”他眼睑下垂,满是歉意,“对不起,害你们受这么多委屈。”“朋友之间不说这些。”赵晞西温柔地笑,话锋一转,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你和林有佳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都快两年了,她还是一直咬着你不放。”欧阳轩陷入长久的沉默,脑海里时不时晃过几个零碎的片段。他淡声回:“一两句话讲不清楚。”赵晞西表示理解,没再追问。“回家吧,我肚子饿了。”迎春巷口,几个小孩正蹲在街边嬉闹玩水,看着年纪最小的那个一不小心摔进脏水坑,衣服被污水浸湿,扯着嗓子哭得声嘶力竭。其他小孩手忙脚乱地围上来,结果一人滑倒,硬拉着两个三个全部倒地。几人你指我,我指你,满世界都是银铃般的笑声。谢以梵瞧见这一幕,转头问他们,“是不是和我们小时候一个德行?”这时,网吧门口张望许久的年轻小女生速速跑来,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你你你可算是回来了,靠厕所的那一排电脑又出问题了,重启几次都没用。”“这事你找刘哥,他是网管。”“他今天有事请假了。”“唉。”谢以梵叹了口气:“我就说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他跟在女生后头跑向网吧,跑到一半不忘回头喊话欧阳轩,“我去去就来,记得给我留点火腿啊,别他妈全吃光了。”欧阳轩别过头,不想搭理。夏芙心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这家伙天天跑你家蹭饭,琼姨是不是烦死他了?”欧阳轩摇头,“姑妈很喜欢他。”“也对,他向来嘴甜,哄长辈很有一套。”他抿了抿唇,不置可否。“芳姐”理发店内,周澜芳正在帮老顾客烫头,顺便聊些有的没的八卦。赵德成悠哉地坐在摇椅上,老式收音机里放着80年代的老情歌,他眯着眼沉醉其中,摇头晃脑地哼唱。“德叔好。”赵德成睁眼瞧见她们,顿时喜上眉梢,“哟,宝贝们回来了。”“您吃饭了?”夏芙心自然地同他拉家常。
“还没。”他看向赵晞西,话语间尽是宠溺,“这不等着我家小公主回到城堡后才能开餐嘛。”赵晞西的脸色极其难看,板着脸径直往里走,赵德成温柔的目光一路追随,“西西,今天有你最爱喝的鸡汤。”“砰。”房门摔得震天响。风吹过发间,却捎不回只言片语。浓郁的热情被现实的冷漠击个粉碎,徒留一地尴尬。夏芙心不忍看男人落寞,小声打圆场,“德叔,西西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是有意针对您的。”“我知道。”被忽略次数多了,他也学会自我安慰,“她那臭脾气和她妈一个德行,我早就习惯了。”等两人离开,男人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心头的郁气四散至五脏六腑,原想喝口小酒压一压,可端起酒壶又回想起女儿嫌恶的眼神,一股无力感重重地拍打胸腔。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缠着他叽叽喳喳撒娇的小姑娘不见了。她时常冷眼相待,对他的嫌弃不加掩饰,仿佛在用行动指责他作为父亲的失职。他不懂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尽可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父女之间的隔阂,可那些自以为是的努力皆是枉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儿离他越来越远,逃到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夕阳的余晖斜照下来,柔软的橘黄色铺满整条小巷。夏芙心接过欧阳轩递来的书包,随口道:“我昨晚做的卷子里有几道题还没弄明白,晚点过来找你?”“好。”她拎着书包往院里走,可没走两步又被欧阳轩叫住。“夏夏。”他嘴唇几番相碰,纠结着说不出口。夏芙心催促,“怎么了?”他深吸一口气,娓娓道出心里话,“我虽然答应替你保密,但你和靖哥在外面还是尽量低调一点,如果你们不想现在公开的话。”她困惑眨眼,“公开什么?”“咳。”他垂眼,双颊浮起浅红,“恋爱。”“我”她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艰难地蹦出一句,“我说了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靖哥”“小芙。”身后倏然冒出一个低沉的男声,成功削弱她苍白无力的解释,热情地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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