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蓦然打断朱砂纷乱的思绪,她转身回到开间,从乱七八糟的书堆里翻出了手机。
“喂?朱小姐?我刚刚洗澡没听见电话,”公寓中,黄秘书把电话开成了免提键,拿得远远的,以免沾到脸上面膜,凌晨两点打进来的工作电话,她一点脾气都没有,“请问您有什么事?”
“BOSS今晚是什么安排?”
黄秘书单手抓住浴巾,从手机中调出备忘录,脸上的火山泥绷紧了肌肉,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
“绿甘蓝俱乐部的晚餐会。”
金融圈是个名利场,绿甘蓝投资俱乐部的晚餐会是身份的象征,一群行业内的顶级大佬坐在圆桌上,晚餐和红酒都是点缀,交换信息才是目的。
这种晚餐会向来都是朱砂出席。顾偕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男人,用不着交际应酬维持人脉,所有信息会自动涌向他,巴结他。
就算他今晚心血来潮参加了个酒会,到底怎么喝成了这样?
沉默半晌,朱砂道:“我不休年假了,你明天和小白重新调整我和顾先生的行程。”
“……”黄秘书小心翼翼试探着说,“BOSS现在应该在家,朱小姐有急事不如打家里电话?”
“嗯?”
“BOSS从绿甘蓝一出来我这边就收到提示了,刚才和司机确认了一下,司机说已经送BOSS回家了。是BOSS自己要求不去俱乐部后续活动的,他说今晚不能回家太晚,因为白天把太太惹生气了,要早点回家哄哄她。”
“……”朱砂瞳底微微闪烁,“好,我知道了。”
“那么,朱小姐晚安。”
“晚安。”
深夜的房间里十分安静,不知道何时浴室里的水声都停止了。一层开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二楼是书房,黄色的护眼灯光亮又柔和,从屋顶直射下来,将房间照得无所遁形。
朱砂面无表情地站在楼梯阴影里,良久,她压下了难以名状的感情,放下手机,走向浴室。
·
复式公寓中有两间卫生间,朱砂没有亲戚朋友,也不会邀请人来做客,所以这两间并非主用和客用,而是她用,和顾偕用。但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也是客用。
浴室里亮着暗淡的灯光,顾偕仰面躺在浴缸里,胸膛从水中脱出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右臂垂在浴缸外,被光影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朱砂一肚子的腹稿瞬间咽了下去。
这个男人的长相几乎从十年前就没有变化,看起来就像二十岁后半的样子。昏暗的光影倾泻在脸上,眉眼、鼻梁与下颌骨的轮廓线清晰利落。
少年时混迹帮派,在刀光剑影里讨饭吃,朝不保夕,哪怕他现在拥有安稳富足的生活,警惕谨慎已经深入骨髓,即使在梦中他的眉宇间仍然压深出一条弧线。
浴室内氤氲着朦胧雾气,朱砂的手指悬在顾偕脸上十厘米的高度,从额头慢慢滑向眼角、鼻骨、唇角和颈侧,阴影代替了指温,随着她手指的移动。
顾偕醒着时,气场冷漠森然,让人油然生出敬畏和恐惧。她曾以为那是因为他凌厉的眼中总是闪着刀锋。现在她知道了,这个男人生来就带着雾气,旁人永远看不清他的想法,也永远无法真正靠近他。
朱砂如梦初醒般站起身,往后推了两步,隔着暖烘湿润的潮气,她久久凝视着他沉睡的侧影。
把他叫醒,然后说什么?
——你该回家了。
——你该回到你老婆身边去。
朱砂无声地勾起一丝冷笑。
她被教导要当一个怪物,善解人意从来不是她的人设。
她是个情景伦理学者,没有道德观,能接受乱伦背德所有禁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充满了背德和欺骗。
谎言才是对柏素素的尊重。
婚姻的本质是什么?长期廉价的合法卖淫。
不,所有出轨者都打着真爱的名义。
但她不爱顾偕,顾偕也不爱她。
他们在一起不过两个怪物寻欢作乐。
朱砂来自一个累赘的大家庭,有数不清的叔公和姨母,鸡零狗碎、家长里短让她对“家”天生就有反骨,恨不得躲进深山老林里永远都不要和人有亲密关系。
顾偕恰恰相反。尚未出世就被亲爹抛弃,七八岁时生母去世,多年孤苦伶仃,理所应当想要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至于柏素素,上流社会的名媛,名声在外的艺术家、慈善家,没受过苦也没遭过罪,心地善良眼睛干净,顾偕年少负伤时还受过她的照顾。
他们的婚姻完美得像不真实的童话。
前提是没有她。
算了吧,朱砂想,就这样温水煮老板也挺好。
她把水温调低,让浴室内保持高温,旋即走出去倒了一杯咖啡,回到二楼书房里继续啃读资料。
有些情人总想把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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