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茶壶,如以往被林宇强吻后那般,魔怔的漱口。见她一口漱完,紧着又下一口,叶流觞并不阻止她,默默给她倒茶,但见她一连漱了几十口都不停歇,她一把按住她的手。“放手。”“夫人,已经一壶了。”“区区一个奴才总这般挑衅于我,倒茶!”本就因着被林宇欺辱的事而恼恨,见叶流觞这个奴才也敢阻拦她做事,柳无依再一次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她刻意压低嗓音,遍布血丝的双眼怒视叶流觞,喉咙里挤出几声低沉的咆哮,由于刚刚惊叫,她的嗓音很沙哑,听着吓人,但配着倔强不肯服输的脸,却又叫人觉得很可怜,像只脆弱小兽,无助的咆哮。叶流觞内心闷闷的,记忆中的柳无依性格强势,手段果决,独自管理十二间商铺也井井有条,但现在,这个强势聪慧的女人却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困境才能让她这么无助?明明没有哭闹,甚至信香也没有放出来,但她却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不安。
少夫人在害怕!她听到了今晚少夫人和柳家夫妇的谈话,亲人的漠视和丈夫的欺辱,终究还是压垮了这个要强的女人。她没有理会柳无依的不满,抢过茶壶到一旁沏茶。干茶遇到热水,茶叶在旋转中舒张,如飘舞的绿蝶,翩翩起舞过后全部沉到了杯底。茶香与水香混合,两种都是极其舒缓精神的气味,被芳香宜人的气息围绕,柳无依焦躁不安的心也在这一壶香茗泡成时沉淀下来。“方才的茶凉了,喝点热的罢。”叶流觞把沏好的茶倒在杯里,递给她。“你还会沏茶?”柳无依素手捏着杯沿,闻了闻茶香,眼睛一亮:“闻着还不错。”茶香与那股水香融合的浑然天成,闻着就像喝了一口茶般,她甚至有种自己被茶水包围的感觉。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水香就是刚刚把她从不安中唤醒的气息,她好奇问:“对了,我闻着房内好似有股水香,府上有这种熏香么?”“这是我的信香。”叶流觞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沏茶也就是寻常人家的泡茶而已,我不懂。”“你的信香?”柳无依的注意力只在前面那句,对叶流觞的信香感到意外。她被林宇标记,不会对别的天元信香有反应,她只能闻到味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信香。天元的信香大多很霸道,浓郁刺鼻,林宇是呛人的烟香,林老爷是刺鼻的酒香,叶流觞的却是清冽的水味,闻起来就像闻着一股清泉,给人一种清爽甘冽的感觉,不强势也不弱势,而是处于中间,如长江大河,也如田间小溪,此时显然更像田间小溪。“对呀。”“那可真是香如其人呐。”柳无依眯眼看她意有所指,感到手中茶杯的温度正合适,她低头抿了一口。唇齿间漾开的茶香,溢满整个口腔,把那股烟味彻底驱散,她又抿了口,只觉以往喝过的任何一杯茶都没有此时的这杯淡茶要来的有滋有味。一杯淡茶下肚,柳无依靠着床头沉思,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宁,这时候她才有精力去梳理今天的事。最近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先是买了元妓,后又发生了绿柳红花的事,叫她意识到自己的丈夫有多禽兽,正在她庆幸自己贵为少夫人不会被欺负时,意外再次打得她措手不及。她柳无依自问不打没准备的仗,但林宇却是一次又一次突破她的底线,直到把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击溃,让她也像大部分家奴那样惶惶不可终日。林宇的目的确实达到了,一次次震慑,她的心理防线也在崩溃,光近期她就失控了叁次,虽说两次都是因着叶流觞,但追根溯源还是林宇的施压。一次又一次在叶流觞面前发疯,她是否也能称之为疯子了?看着坐在凳上的叶流觞,柳无依感到茫然:“叶流觞,你说日日在这里,到底图个什么呢?”叶流觞初听这样的问题只觉纳闷,她沉吟片刻,对她说道:“不过是图个苟延残喘。”“哈哈,你可真是阔达。”就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柳无依咯咯轻笑,她的笑声轻柔的似春日的杨柳,拂面而过,叫人神清气爽,她又喝了口茶:“你还能晓得自己图个苟延残喘,我呢,却是不知道了。”“不知道?”“活的宛如笼中鸟,掌中雀,与他人共侍一夫,勤勤恳恳忙了数十年,到头来泯灭在古今史料的长河中,最后在坟头标个林柳氏,放眼望去也就看得到头了,你说活着有何意义?”“夫人觉得这般活着没有意义,可倘若命都没有了,又何谈意义?”“那你晓得当元妓有何意义?”柳无依忽然问她,见她立刻踌躇起来,她得意的弯起了嘴角:“我晓得,你眼下只想活下去,可不也如我这般?伺候叁两夫人,一眼也能看到头了。”“……”柳无依扭头看着桌上的莲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扭过头来,目光噙着一道光:“只是你更乐观,更看得开,你觉得这般活着没什么不好,就是我有些羡慕你呀。”“羡慕我?”叶流觞并不理解:“我只是个卖身的泥腿子。”“与出身无关,我就是羡慕你,我在林家勤勤恳恳,自问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把东厢管理的井井有条,确保我那丈夫后宅安宁,可今夜他却如此对我,我何其无辜?就连我的爹娘也因着我做的不够大度而指责我,我心寒。”柳无依嘴角仍是弯着,眼神却满是苦涩:“而你,你也在经历我这些,但你能看得开,能坦然接受,而我仅是因着被名义上的丈夫折辱,便想一死了之了,我是不是很懦弱?”她转过来头,那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闪烁橘红火光,双眼含着泪意,澄澈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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