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不要戏弄下官。”谢玄遇忍住要伸到她襦裙领口的手,耳朵因尴尬而发红。“怎么,连过来取都不敢,还敢说那些话?”萧婵越看见他窘迫,越觉得有意思。手探进去自己把玉佩取出来,隔空丢给他。他没抬眼就接住,但没想到冰凉玉佩有温热触感。是她的体温。谢玄遇而过更红了,该说的话也没说出口。他原本是来看她最后一面的,两位长老死了,他要给江左交代。但听见方才的对话,才知道一开始就找错了线索——江北萧梁与江左谢氏的矛盾,或许不止他知道的那么简单。而那连绵三代人、祸及千家的争斗漩涡核心里,是个从小就被训练成复仇工具的女人。“此行谢某是来辞官,还要向殿下辞行。”他摩挲那枚玉佩,终于开了口。“你当真要回江左受死么?本宫不可能放你走,何必做这无谓挣扎。”萧婵仰着头,语气冷冰冰。虽则有所预料,听见谢玄遇这句话,还是语气莫名酸涩。“就算殿下被污蔑一世、被追杀一世也无妨么?”谢玄遇猝然抬眼。“江左谢氏当年将殿下安插在萧梁宫廷,是将殿下做弃子。世人欠殿下一个公道。”萧婵瞳孔微动,烛火光里她看了他一会,才轻笑,低眉站起,走到谢玄遇跟前。他这次没有躲开,猝不及防被萧婵扯着衣领走半步,撞在她胸口上,脸顿时红得发烫,立即弹开。“都睡过不知几次,还这么生分,谢大人。”萧婵踮起脚,趴在他肩上耳语。“本宫被人污蔑、被人追杀,谢大人如此在乎,看来是喜欢本宫喜欢得如痴如狂,忘记自个本是江左派来的探子了。”她趁他身体僵硬、猝不及防亲了他侧脸一下。“但本宫爱听这些,或说些别的也好。”“殿下。”他终于找回神志,把她推开,义正言辞:“下官此番话并非戏言,下官也从未……拿殿下当做消遣。”萧婵顺着他的手被推开,身体没稳住晃了晃,他要去扶,她就躲开,让他扑了个空。她转身走了,坐回书案前,点头道:“好啊,你走。”说完这句她就不再看他了,仿佛他的辞行与其他人寻常的觐见并无不同。谢玄遇没料到她也就回应了几句玩笑话和一个敷衍的吻,就连玉佩都没送出去,短暂的空虚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原来,他在她心中也不过如此。这才是萧婵,冷血的、镇静的、失去谁都不会回头追赶的萧婵。自知再站下去只会徒增他的滑稽,谢玄遇捏紧了手里的玉佩又放开,最终转身,将玉佩放在高擎的青铜烛台上,转身走了。烛火明灭。待谢玄遇走后许久,萧婵才按住眉心。身后阴影深处帘幕微动,穿黑衣的女子走进来,是乌孙公主。她穿着猎装,动作轻快地扶住萧婵,又顺着她手势递来烫好的酒。喝过一口,顺了气,萧婵才仰头向后,靠在软榻的虎皮垫子上。“殿下,刺客来历已查清楚了,确是南边的人。听闻隐堂手段最高的刺客有十个,号称十长老。几天前没了一个,这回的便是第二个。”乌孙公主声音清脆:“可惜没抓住,想是在长安城里有内应。继续查么?”“不必了。”萧婵拍了拍她肩上的手,“你这几日精进得算快。兵书看得如何?”“羽林卫的阵法够我受的,你们汉人的字更是难学。”乌孙公主叉腰,横眉竖目地要骂人,但看萧婵的样子,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认真道:“不过殿下吩咐的事,已经都安排妥当。至迟后日……但驸马他当真会如殿下所说那般做么?”“接得住,是他的造化,接不住,是我的劫数。此事若成,你便可回乌孙,本宫会扶你做乌孙第一个女王。”萧婵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乌孙公主就顺势半跪在她身后,皱眉继续收拾乱成一团的书案。听见她那句话,女孩手停了,眼圈忽而变红。“乌孙早就不要我了,野那宁愿跟随殿下。若是殿下也不要我,便剃了头发往大奉先寺做比丘尼。”萧婵笑了,睁眼看她,手伸出去,刚好摸到她漆黑发辫。“你叫野那。本宫记得,野那的意思,是‘心爱之人’。草原不是没人要你。那个为你取名字的人,还活着么?”女孩眼圈红了,她点头又摇头,萧婵就闭上眼。“殿下真要离开长安么?”她注视萧婵假寐的睡颜。浓密眼睫在烛光里投下一片阴影,乌孙公主的眼神好奇又畏惧。萧婵没再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浅笑。这个铁石心肠、城府深沉的女人,经历过风浪万千后,也才二十有六。史书会如何写她?写她监国以来种种厉行新政、改律法、整顿府兵、重用寒门,广纳江南江北贤才,又利用东海王势力拉拢旧族,又利用乌孙弹压北境,又为了更长远的目标,把所有事情推翻重来。无人像她这般疯狂,也无人像她这般,几十年如一日地潜伏、等待,然后一击制敌。像匍匐的野兽,饥饿、残忍、迅捷。萧婵的影子在纱帘上投下倒影,野那伸出手比划那影子,在半空中猝不及防萧婵睁开了眼,狡黠笑着看她。“去,帮本宫将烛台上那东西取来。”她惊了一下,立即起身,取来萧婵说的“那东西”,仔细看时却是个紫玉佩。分外眼熟,想了会,就啊了一声,见萧婵手里拿着那玉佩把玩,指腹停在“阿婵”那两个字上。“那谢……”“消遣罢了。”萧婵立即打断她,将玉佩随意搁在书案上,盖住密诏,却没留意收起眼里的笑意。“不识时务、不知进退、不懂变通,一根榆木罢了。”“唔。”野那点头。“榆木,是脑袋特别硬的意思么?”萧婵听见这话,就想起什么似地指尖发烫。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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