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优地长大,小毛病一个不少,怎么能叫安分?她手里拿着个小蒲扇扇火,垂着眼安静了片刻,反驳道:“他才不安分。”天大地大,有几个人能叫他畏首畏尾,生怕惊扰,惹人厌烦?周鸣玉侧目望向她,想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丹宁这话里有些轻恨的意味。丹宁抿了抿唇,道:“我仔细想了想,我先前见姑娘,确有些排斥的心思。姑娘虽大度,与我说得清楚明白,不再计较,但我却算不得敞亮。今日,想同姑娘说几句冒犯的话。”周鸣玉道:“这没什么,姑娘请说。”丹宁看着外面地砖上被雨点打开的一圈圈水洼涟漪,道:“有件事,我本是不该同姑娘乱嚼舌根的——公子幼时,曾与一高门小姐有过婚约。”她微微顿了顿,兴许依然是觉得这话说着不合适,但她还是继续道:“我幼时便伺候公子,也常见那小姑娘。他们从前在一起十分快乐,我瞧着心里也快乐。总觉着未来年岁漫长,也不过就是如此。”可她又轻轻地叹息了:“可她死了,所以婚约没了,公子也渐渐安静下来了。我这些年时常想,若是能再有一个人,能叫公子重新敞开心扉,那自然是很好的。”丹宁露出一个有些惭愧又歉疚的笑意来:“姑娘来了,我心里是有些开心的,可是我又有些难过。我已经不大记得那个小姑娘的长相了,如果公子也抛下了前事,那么只怕就没人记得她了。请姑娘容我辩解一句——我心中不是厌恶姑娘,我只是舍不下过去,不知道如何面对姑娘。”周鸣玉沉默了下来。过去那些年里,丹宁是真的将谢惜当作了自己的主子,同时也当作了自己的妹妹。周鸣玉想过丹宁或许对谢惜还留有一些情意,却不想耿耿于怀到如今。她的确没想到丹宁先前排斥她,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此刻心里听着,难免不动容。周鸣玉缓了缓,道:“他有未婚妻,我知道的。”丹宁似乎没想到,神色有些惊讶。周鸣玉看着她微微笑了笑,继续道:“所以姑娘如此说,我心里完全理解。”丹宁的眉心紧了紧,有些酸涩道:“我并非是有意说出来,向姑娘心里扎刺。今日与之前的冒犯,我一并向姑娘赔罪。”她站起身,便要向周鸣玉跪下。周鸣玉连忙去扶住她,没让她真的跪下:“姑娘至情至性,以诚相待,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怀念故人并非罪过,而是人之常情。只是斯人已逝,望姑娘莫要再执著过去,向前看罢。她若知晓,必不希望姑娘囿于从前。”丹宁点点头,又解释道:“姑娘请放心。公子是专一之人,虽有过去,但如今既然决心与姑娘交心,便绝不会有二意。望姑娘怜他处境艰难,多加理解。”周鸣玉笑道:“他若真是忘恩负义之人,我倒要扭头就走了。”二人间龃龉消散,关系仿佛立时亲近许多,又坐下闲闲说起了话。周鸣玉这才问道:“姑娘方才送大夫走后,可问过旁人,他是为何挨打的吗?”提到这个,丹宁又皱起了眉,叹了口气。“我叫茂武去问了跟着的护卫,说是公子杀了清河郡主的死士,斩了首留了条子,扔在王府门前恐吓她。家主知道后大怒,提了公子去问,公子不肯认错,这才被打了。”周鸣玉有些疑惑,问道:“他好端端的,和个姑娘家计较什么?可是郡主做了什么?”丹宁犹豫起来。周鸣玉瞧见了她的神色,估计是不好说,便说了句“不好说便算了,我不多问”,心里盘算着回头再去找祝含之打听。说起来,祝含之过了一晚上了,还没给她回信儿呢。丹宁想了想,还是道:“我都与姑娘说了这么多了,哪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其实,和先前我说的那位小姐家中,倒还有关系。”周鸣玉一听这话,便想起自己之前去见原之琼时,故意提到谢家。她原是打算挑起原之琼心中猜疑,逼迫她有所行动,自己才好顺藤摸瓜,找出端王府与杨家的关系,看看当年谢家的案子里,端王府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故作平静地问道:“这又是怎么说?”丹宁看了眼周围,再次确定无人后,方压低了声音道:“那位姑娘家中获罪,全埋在了城郊荒岗。公子昨晚前去拜祭,遇到清河郡主的死士在那边掘墓,恼怒之下——”周鸣玉噌地站了起来。掘!墓!原之琼怎么敢!周鸣玉浑身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一瞬间嘴唇都白了。丹宁瞧见她这样,只当她吓到了,起来扶她道:“怪我。这样的事,和姑娘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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