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扈红练再度恍然大悟。
杨佳妮忽然道:“徐明朗虽然注定要被皇帝抛弃,但他作为皇朝宰相,徐氏家主,这些年肯定没少为巩固自身权位而筹谋。
“今日朝会,短短一两个时辰中,徐明朗就从云端跌落尘埃,没有反抗之力,是不是太快了?狗急了还能跳墙,徐明朗就没点保底手段?”
赵宁沉吟片刻:“徐明朗就算有保底手段,只怕也来不及用。皇帝决定要抛弃他,就不会给他见势不对,反咬自己的机会。所以在今日朝会之前,徐明朗应该是觉得皇帝会保他的,所以没想过要动用保底手段。”
“徐明朗怎么会这么相信皇帝?”
赵宁叹息一声,起身来到亭子边,负手站在高高的亭台上,面向皇宫的方向,声音低沉道:“经过了两年前庞氏、郑氏、吕氏之案,徐明朗未必还会完全信任皇帝。真正让他确信皇帝会保他的,只怕另有其人。”
杨佳妮坐在石桌前没动,望着赵宁的背影道:“赵玉洁?”
赵宁没有回答。
算是默认。
扈红练忽的哂笑一声,不无讥诮道:
“说起来,这个叛女还真是背叛成性。早年间背叛赵氏,差些让宁哥儿遭逢大难不说,而后背叛萧燕,致使对方没能逃出生天身陷囹囵,这回又背叛徐明朗,使得徐明朗连保底手段都没能用出,就稀里糊涂跌入深渊。”
说到这,扈红练若有所思道:“真不知这叛女的叛主行为,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宁没有接话。
杨佳妮也没有。
扈红练止住话头,发现气氛不太对。
赵宁的面容她看不到,便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杨佳妮。
杨佳妮低声道:“赵玉洁如今在宫城的地位,已经非同等闲,如今她又帮皇帝处理了徐明朗,份量就更上层楼。推事院跟徐明朗倒了,皇帝必然要再度扶持一个爪牙出来,而且会比推事院、徐明朗更有用,否则就是倒退。”
扈红练蹙眉寻思片刻,忽然脸色一变,“你是说,皇帝下一个要放到台面上的爪牙,会是赵玉洁?!可她不过是一个后宫嫔妃!”
“她虽然是后宫嫔妃,却已经在崇文殿批阅了很久的奏折!”
杨佳妮的声音变得很危险,“如果不是为了‘重用’她,皇帝何故让她做这件事?而且,宰相倒了,再要扶持一个比宰相更有用的人,可不容易,寻常人哪能胜任?”
扈红练半响说不出话来,末了她仍是无法置信,“自古以来,后宫都不得干政,历朝历代,除了主幼母壮,太后垂帘听政的情况,从无皇帝正值盛年,而嫔妃插手朝政之事!”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更不代表以后不会有。一切都要看形势是否需要。在眼下大齐皇朝内部这种风云激荡的形势下,什么都可能发生。”
杨佳妮看了赵宁的背影一眼,“赵玉洁会不会正大光明插手朝政,暂时不得而知,但赵玉洁身份显赫后,皇后在皇宫的处境就不会太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扈红练陡然看向赵宁,终于明白赵宁为何会忽然情绪低沉,遥望皇宫的方向不言不语。
半旬后,含元殿。
宋治看罢三司递上来的折子,默然半响,终是长叹一声,嗓音沉痛道:“徐相既然有这么大的罪责,就算跟朕有师生之谊,朕也不能徇私枉法,就依照三司所奏,废除修为流放岭南吧。徐氏一应为虎作伥的官员,也依照律法处置。”
“陛下英明!”御史大夫称赞一声。
这样一来,不仅徐明朗沦为废人,余生只能饱受苦难,徐氏也会家道中落,渐渐从世家大族中除名。
这个短暂坐上了皇朝第一世家之位的门第,终将是不可避免成了明日黄花。
宋治拿起另一本折子,“唐兴等人颠倒黑白,罪不容诛,为尽快平息民愤,不必等到秋后,三日后便问斩吧。”
“陛下明鉴!”
“设立推事院,本是为了肃清官场风气,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如今闹成这样,已经跟朕的初衷背道而驰。就依诸卿所请,废除推事院。周俊臣等人革职查办。”
“陛下英明!”
议完这些事,宋治稍作沉吟,看着满朝文武道:“朝中不可无相,朕意,拜陈询为相,诸卿以为如何?”
陈询,门第陈氏家主。
闻听此言,赵玄极等人都是面面相觑,深感意外。
他们原本还以为,在徐明朗下台后,皇帝会任用一个寒门官员为相,譬如说参知政事孔严华。却没想到经历了这场风波,皇帝还会让世家官员为相。
当然,陈氏跟徐氏不合,而且早已成为皇帝附庸,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在如今这种形势下,让一个世家之主成为宰相,总比让一个寒门官员成为宰相强。
于是乎,陈询就成了新的宰相。
宫城,风雪亭。
以往宋治来这里,基本都是一个人,偶尔会让徐明朗跟赵玄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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