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杰道:“事到临头,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世家衰落已成定局,反抗只会加速毁灭,若是低头顺从,则族人至亲还能保全,富贵尚可延续百年。
“唐郡王有国战大功,作为大齐唯一的异姓王,必然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被后人称颂,人臣尊荣已到极点,等闲也没有人会对他不利。
“为了保全这份尊荣,他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世间还能有什么事,是值得他不计后果折腾的?”
狄柬之想起什么,神思悠远,不置可否。
张仁杰问:“你不信?”
狄柬之摇摇头:“无所谓信与不信。”
张仁杰却很笃定自己的见解:“明日早朝会朝议陇右之事,届时,你只要看唐郡王的言行,便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翌日,含元殿。
第一缕晨光洒进大殿的时候,皇帝宋治走到了皇位前。
百官分列两班,朝服在身的赵宁,面色如常的站在左首位置,与众臣一道向宋治行礼——身为大殿中唯一的王,他想不站在首位都不行。
宋治平日虽然已经深居简出,不怎么处理具体政务,但大朝会没有理由不出现,否则百官就要思考到底谁是皇朝之主。说到底,皇朝大政还是由他主持。
“今日大朝会,先议一议陇右之事。”
宋治坐下后直接开口,脸色很难看,“前日内阁派人去陇右,召凤翔军节度使魏无羡归朝述职,对方明明身体无恙却以伤病为托辞,执意不肯入京。
“朕还得报,这些时日,凤翔军时常恃强凌弱,欺辱邠宁、泾原等镇兵马。魏无羡打算做什么?他是不是忘了自己乃是大齐臣子?!”
说到这,他缓和了语气,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赵宁:“唐郡王,你如何看待此事?”
第五一五章 郡王的操守与心意(中)
所谓“王”,夏商周时为天子称谓。
战国时期几大诸侯国的国君相继称王,降低了“王”的层次,嬴政一统天下后,为彰显自身尊荣地位,结合三皇五帝,创造了皇帝这个词,意为天下之主。
有了皇帝,遂有皇朝之说。
“王”是一诸侯国之王,王的前缀代表的是地名,秦王即秦国之王,魏王即魏国之王,没有亲王、郡王之分。
而在“王”字之前加个“郡”,代表的是郡县制的郡,前缀同样是地名,意同某一郡之王,以示等级区分。
自汉朝开始,有过“州郡县”三级的行政区划,本朝剔除了“郡”的划分,在地方施行“州县制”。
“唐州郡王”的意思,便是唐州这个州(郡)的王,简称唐郡王再合理不过,宋治也没有固执要称呼全名的意思。
日后,万一宋治要晋升赵宁为亲王,抹掉一个“郡”字,直接称为“唐王”即可,毕竟唐国昔年也是一个诸侯国。
当然,时代已经改变,在眼下的大齐皇朝内,唐郡王也好唐王也罢,就是个爵位,并非什么真的唐州、唐国的君主。
要是哪天赵宁的称谓变成了“唐皇”,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天下有了唐朝,而他成了唐朝皇帝。
这时候,他才真是君主了。
赵宁听到宋治的问题,拱了拱手,木然道:“臣不知魏帅意欲何为。”
前段时间,赵玉洁接过处理陇右军的差事,先后派了几波人去陇右,可都是无功而返。
既然朝廷权威对魏无羡已经不管用,前日赵玉洁带着宰相陈询等人,亲自去了凉州,想要用修为实力迫使对方屈服。
没想到的是,魏无羡也已成就了王极境后期,赵玉洁没能压过对方,自然也就无法迫使魏无羡离镇,解决陇右祸患,只得放下狠话后,灰头土脸的回来。
这才有了今日宋治朝议陇右之事。
“唐郡王认为,朝廷应该如何处理此事?”赵宁睁着眼睛说瞎话,宋治可没打算任由他蒙混过关。
宋治这个问题一出口,满殿百官都或明显或隐蔽地看向赵宁,安静等待他的回答。
狄柬之跟张仁杰隔着一个官员对望一眼,都提起了精神,知道赵宁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
如果赵宁维护魏无羡,那就不仅是维护发小,更是维护世家;如果赵宁秉承公心,那则说明赵宁果真如张仁杰之前所言,已经认清天下大势,只想苟延残喘。
朝堂官员和贵妃都已经在陇右吃瘪,此事已经没有缓和余地,赵宁不存在打马虎眼就能糊弄过去的可能。
赵宁依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不会惊慌失色,语气平稳如常:“如果魏帅是国家忠良,此事自然应该平心静气的解决。
“倘若魏帅心中已无皇朝,朝廷便该发大军征伐,迅速消弭祸患。”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寂静,就连宋治,都没想到赵宁态度如此干脆,直接就能对魏无羡喊打喊杀!
事情已经很明显,在赵玉洁等人铩羽而归后,任谁都不会说魏无羡是忠良,所以大家都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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