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宋慧娟把碗端到案桌上。“没瞧见啥新奇的,”陈明守把小捣蛋鬼放开,自己洗了洗,“家里啥都有,就是教他解解馋。”“这会儿可好了?”宋慧娟看着伸着小舌头舔个没完的小捣蛋鬼。“好了!”小捣蛋鬼一点儿也不羞,嘴里吃着还得回上两句,“以后我才不找她了,我有压岁钱。”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大抵是两个大的在外头嘱咐他了,这会儿也知道避着说了。过了会儿,陈明安才抱着一包瓜子赶在陈庚望后头进来,宋慧娟见她进来,朝她摆摆手,“去洗洗手,先吃饭。”宋慧娟想着人跑去庙会买了糖吃了,这事也就了了。没料到,陈庚望还是知道了,许是小捣蛋鬼还是没长记性,教陈庚望两句话绕了出来,这会儿当着她的面儿把明安叫了出来。“你听明实咋说的?”“明实能咋说,就是说碰见奶带着明宝去买糖人了,没给他吃。”“那就带着他非跑到乡里去买?明宝几岁?”“他小咋了?明实也小,他想吃就是错?”“你——”“平日里娘不许我们说,就是怕您说我们,您说了能咋?打明宝一生下来,我就知道了,她不是不疼人,就是不疼明实!”宋慧娟听见明安越说声儿越大,就知道要闹起来,人刚站起身,还没掀开帘子,就听见明安带了哭腔,说,“您还想打我?”一听这话,宋慧娟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地就跑了出去,挡在了明安前面,看着面前的男人,目光不再似往日的温和柔软,浑身长满了刺一样,只缓缓问他一句,“您打她作甚?”“你这妇人!”陈庚望的心被她的目光刺的一痛,抬起的手重重落在椅背上,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摔门进了里屋。发出的声响把正在草棚子底下喂猪的陈明守也惊动了,他两步就跑了来,“娘!”陈明守跑到他娘面前,看着趴在他娘怀里痛哭的明安不知从何安慰,宋慧娟朝他摆摆手,带着小姑娘回了屋。宋慧娟轻轻拍着趴在她怀里的小姑娘,还像她小时候一样安抚着她,等人慢慢平缓了些,才问她,“真动手打你了?”“没,”小姑娘肿着两只眼睛,抽抽噎噎的,“没打,我就看见抬手了。”“没打就好,这小脸儿打坏了就不美了,”宋慧娟拿着帕子给她抹泪儿,“我头开始没出来就是想着他就是问问你,最多说你两句,三个孩子他最疼你了。”“他哪儿疼我了?”小姑娘一生气起来,也是犟得很。“咋不疼你了?”宋慧娟给她又擦了擦小脸儿,“你长这么大,一个手指头都没舍得动过你,人家都说明守长得像他,可我瞧着还是你最像他,这双眼睛从前看还像我,现在真是越长越像你爹了。”“像他有啥用?他的心也是偏的,都偏老宅去了,”小姑娘越说越不像话。听完,宋慧娟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那是他亲娘,是长辈,这话你咋能说?就是我,也不能说。”“那咋不能说?都是事实,”小姑娘越说越激动。宋慧娟给她松了头发,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梳起来,“事实也不能说,在这个地方不能说,你爹要是说一声要当孝子,你们都得跟着一块去,连娘也得去,这才是咱们这儿的礼儿。”“这没道理,”小姑娘长这么大了,哪里不明白陈家沟的规矩,她只是不想再承受这些无端的愚昧的老礼儿了。“娘不逼你们,这些乱糟糟的事儿有我,怎么也压不到你们身上,娘总听你小舅舅说外头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娘这辈子出不去了,你好好读书,以后出去替娘多看看,瞧瞧外头的妇人是咋活的,就是别活成娘这个样子……”母女俩坐在床上,说了个把钟头的话,往日那些不曾说出口的,即使两代人中间隔了那么些年,可同为女人还是有很多相似的。看着趴在她腿上睡着的小姑娘,宋慧娟心里替她疼,她知道这个小姑娘和她不一样,她自己长出了新的枝芽儿,她不知道是好是坏,可她只能拼尽力气呵护着她的枝芽儿,希望她能快快长大,飞出这个山沟沟,飞到外头,找到一条她自己的路。陈家沟这个地界儿,有太多的老礼儿要守,有太多的规矩要遵,也有太多人要顺,不止是陈家沟这一个地界儿,还有旁边的十里八乡,都是如此。那些妇人们比着家里的男人们没少做什么活儿,可辛辛苦苦一辈子,也得不到什么,甚至面3对男人动手也无法反抗,甚至不能反抗,她不希望怀里的小姑娘以后也过这样的日子,她宝贝着好容易养大的,心肝肉一样。因着这父女俩闹了一场,家里的气氛就安静了下来,小捣蛋鬼跑出去耍了,就彻底沉寂下来,如那条被冻住的南河。到了点,宋慧娟准备做饭,打个咸菜汤,热几个包子,吃完身上热乎乎的。做好饭,喊了声,陈明守把在外头疯的小捣蛋鬼叫了回来,人坐到案桌上还不老实,扭了头问他娘,“大姐哩?”宋慧娟拿着饭勺的手顿了顿,忽略坐在灶下烧锅的目光,敷衍他,“等会儿我去看看,你洗手了没?”“洗了,”小捣蛋鬼伸出小手给他娘看,随即才捧着菜团子啃起来。宋慧娟把饭给他们爷几个端到案桌上,才进了屋去看还在闹脾气的小姑娘。到了饭点,人早醒了过来,趴在床上就是不肯起来,一听见推门声,陈明安就盖好被子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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