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二睡着了。金发男人站在门边失语了片刻,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真是的,人家在辛辛苦苦做任务,你倒好……”他有些忿忿地嘟囔着,音量却放得轻而又轻,帅气的童颜脸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透出了丝丝柔和的无奈。只亮着一盏小夜灯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时不时传来海浪拍打船底的波涛声。降谷零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边上,屏息半蹲下来,双目凝视着千手瑛二的睡颜。身材高大的蓝发男人歪靠在沙发上,遒劲的手指自然微蜷,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关闭的耳麦。起初降谷零以为他是在打瞌睡,但走近了就能发现,男人的面色罕见地有些苍白,坚毅的眉心轻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不舒服。……是因为一连消除两个人的记忆,让他感到疲惫了吗?果然,那样巨大的思考量,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毫无感觉吗?可是这个人,却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不适……降谷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抚平瑛二眉心的褶皱。但在真的靠近之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却猛然浮现在眼前,让降谷零动作一僵,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向瑛二的手,仿佛他下一秒就能像野兽一样暴起,再次将自己狠狠压在身下,玩个海上捆绑py(bhi)。但瑛二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悠长,近乎无声。令人厌恶的既视感。降谷零指尖一颤,突然就冲破了那层无形的壁垒,惊慌失措地去探男人的鼻息。呼……呼……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流喷洒在他的手指上,那感觉太轻盈了,一个健康成年人的呼吸是这样的吗?是这样微弱、这样缓慢的吗?要是、要是下一秒就停住的话该怎么……身体比大脑更早地做出判断,在降谷零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慌张的跪在了沙发上,扳住昏睡的男人的肩膀,将耳朵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那一瞬间他完全没有去想弄醒了瑛二该怎么办,也完全没有任何余裕,去想自己的身份,现在的立场,自己的伪装,他只是……他只是……咚咚、咚咚、咚咚。——心跳的声音。——还活着。——瑛二还活着。就在降谷零一片空白的大脑处理完这些信息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地顺着他的脸颊掉了下去。四年内再没有掉落过一次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降谷零全身都颤抖起来,趴在瑛二怀里咬紧牙关一抖一抖地抽噎着,手指死死抓紧了他的衣服。明明很早之前就在道玄坂看到他了,明明这是他死而复生的爱人,但这么长的时间,两人的距离却一直那么远,连一个吻都没有。之前时间和心思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占据着,降谷零根本没空去思考,但现在,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却因为听到了瑛二稳健的心跳声而陡然爆发了。怎么可能不思念呢?不管不顾地,宝物失而复得的男人搂住爱人的脖子,闭上眼抽泣着吻住了他的唇。
瑛二。紫藤花的气味,温暖的体温,亲密的吻。全部是、瑛二的……降谷零的胸膛因为哭泣而发抖,他的五指插入瑛二的发间,仰着脸颤抖地亲吻着自己的爱人,源源不断溢出的泪水落在交叠的唇间,让这个阔别已久的吻都带上了咸苦的滋味。无法再压抑的情绪汹涌地淹没了他。降谷零鲜明地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思念这个人,爱着这个人,恐惧着失去这个人。和这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他是他的老师,他的爱人,他重重叠叠的爱恋,他最深的敬仰。所以,他怎么可能舍得忘掉?“……”一只干燥的手碰了碰降谷零的面颊。降谷零浑身一颤,像是触电一样倏然抬头,泪珠从他金色的眼睫上滚落,落在那只手的掌心。“……零。”有着一双深海般眼眸的男人轻声唤着他。他目光空茫,像是还沉浸在梦中,注视着降谷零的眼神轻盈如白羽,无比恍惚温柔。“我送你的戒指……”他托起降谷零的手。“……为什么不见了?”“滴滴——”客房的门再一次被开启。背着琴包的诸伏景光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他眼睫一颤,脚步顿时钉在了原地,再也不能前进分毫。背对着他的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他的到来。或者说,他们一个没有察觉到,另一个却是无从察觉。——千手瑛二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右手被降谷零一手握着手腕,一手按着手背,此刻正轻轻贴着金发男人湿透的面颊。后者的目光怔怔的,紫灰色的眼眸倒映着小夜灯的光,将柔亮如秋水的眼神投注到昏睡着的男人脸上。他们看起来如此般配,甚至连灯光都温柔的为他们守望,让他们无可插足。诸伏景光呼吸一窒,心尖突然便蔓延开一阵针扎似的疼痛。细细密密的尖锐痛感让他握紧了琴包的带子,而这窸窣的声响终于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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