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官点头应下,从速小跑过去跟女君的侍女说了声,顾及男女有别,自也不敢走太近。放下药罐的玉藻已经快要进去屋舍,停下听完家主身边这位奴仆的话后,才继续脚下的动作。听见有人进内室的声音,谢宝因从书中抬起眼,玉藻只站在外面说道:“家主先去湢室沐浴了。”谢宝因脑袋微微往下一动,玉藻也知道这里没有要侍奉的事,说完便转身告退,轻轻关上屋舍的门,回自己的住处去了。内室与湢室所相通的那扇门被打开时,已是两刻过去。林业绥进来去东壁寻擦发的巾帕,四处皆不在,只好抬脚过去坐床那边,刚想要询问女子,便瞥见粗布巾正在几案上躺着。谢宝因发觉黑色身影笼罩下来,抬头浅浅一笑。这些时日,两人早已相处出来默契。男子在坐床边坐下,谢宝因极为自然的拿起巾帕为他擦发。林业绥用脚将炭盆拨过来,瞧见几案的竹简,拾过粗略看着,才发觉是些记载野史的,倒也是有些趣味,其行文比之正史更有几分声色:“幼福这书是何处寻来的?”谢宝因歪头低看了眼,冁然而笑:“除夕那日在天台观,崔家四娘送与我的。”这本《新语野秩》便是当初谢晋渠与她争相去向郑七郎借阅的那本野史,当年发生太多事,久而久之也就忘记这回事。那时,自己也只与崔仪提过一回,却不曾想她记了好几载。林业绥顿时觉得这书失去趣味,将其放回原处,崔四娘如何能知道他们那日是要去天台观,又如何能肯定就会遇见,只怕是那人日日随身携带。比起久居家中的女郎,这样的野史古籍亦更像是云游四处之人才能寻到的。崔二。愈往深处去想,心口愈觉堵闷,却又无从宣泄。因为无人有错。谢宝因只当是男子瞧不来这类书,倒也未多想,将湿发擦干后,她坐到几案一侧,将白日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担忧说出口:“王侧庶来找我说卫铆的婚事,他将要弱冠,的确应该议婚了,只是我虽然管着家中的事情,但还是过于年轻,不敢轻易应下这事。”娶新妇,不论对个人还是家里来说,都是兹事体大,关乎两家日后在朝堂或是别处的利益。林业绥也明白女子所担忧的事,她与世家夫人还未相处清楚,其女郎如何也是未出嫁时,跟着母亲出去才知晓的。他沉吟片刻,道:“门 孙二夫人二月十五日, 逢百花诞辰,世家夫人及女郎以郊游雅宴庆贺花神。各家夫人或娘子也会摘花簪在高髻上,于建邺城内风靡。玉藻侍奉女子多年, 知道她对簪花兴致缺缺, 只在这日有几分插花的雅趣,故于日旦就差使侍女把几案搬到庭院里,将缠着布的金剪、盛着露水的平底盘口等器物备好。又恐露水不够,会害得花刚折下就枯萎,拿了只净瓶就去外头。日出, 李老媪来到西边屋舍,瞧见庭院里的摆设, 一时不明白是拿来做些什么的,去内室跟女子顺嘴提了几句。谢宝因听后,轻声笑道:“我在娘家时的雅趣而已。”在李老媪走后,她侧目向窗外, 见玉藻又要出去,收回视线不语,唇畔却泛起淡淡笑意, 连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的雅趣。玉藻再回庭院里时, 一眼望去,便看见穿着宽博襦裙的女子微微昂首在看那满林翠竹, 几案上还放着她折来的两枝玉兰、一捧迎春和潜溪绯。“女君在瞧什么?”
玉藻把净瓶放下,走过去。松了些神思的谢宝因吐出口晨起的浊气, 眉眼倒有几分难得的轻松惬意:“不知何时, 竟有雀鸟飞来这里筑窝孵雏。”玉藻也抬头, 却看不清楚:“要不要找人来移去?”若是待孵出雏鸟, 整日叽喳不停, 难免不会扰到居室里的家主与女君。“天气还不算太暖和,日后再来人来移吧。”谢宝因鞋履轻移,往几案走去,打量了几眼旁边的人,“我瞧你新岁以来,心思深重是为何?”玉藻低头咬着唇,小声回答:“我担心娘子不再喜欢我了。”自从那夜被娘子冷着声训斥过后,到再回到娘子身边伺候,这些时日,她便能觉察到自己与娘子之间,已不似在谢氏那般亲密无间。“你自小侍奉我,我们如同姊妹般,便如这插花,世上又哪还有比你更了解我的人?”谢宝因将裙摆理顺贴后,屈膝在几案前跪坐下来,她知道那夜还是吓到这人,“我若是真对你不喜欢,你又怎么会还能在这里待着。”玉藻得到这句话,心里头也就宽解了,当下就高兴的笑起来。听着笑声,谢宝因心间也吁出口气,将多余的枝干修短,又舍去些多余的花苞,才素手把玉兰插进刻莲花纹的汝窑长颈瓶中。迎春也垂坠在土定瓶,姚黄妆点了朴素。随后喊来侍女,吩咐她们拿去摆好。两位侍女也垂首领命,上前将几案上的瓷瓶各捧去,一人捧着素雅的玉兰走进家主和女君起居常待的内室,将其摆在西壁,另一人则是捧着迎春放在屋舍外面。谢宝因放下手中的东西,望了望日头,也该启程去应孙家二夫人的花贴。“命人去门口备好车驾。”她起身,往屋舍走去,朝玉藻说道,“你再去东边屋舍请三娘和六娘过来。”她昨夜想了想,也与林业绥商量过,觉得还是要带林妙意和林却意也出去见见外人,能交些闺中好友自是再好不过。两位娘子一起来到这里后,谢宝因仔细端详半晌,拿出几支花胜簪在她们头上,从未赴过花朝节的林却意不解问为什么。林妙意刚要开口,便听长嫂耐心解释道:“鲜花虽美,却也易逝去,而花胜是通草花绒所做,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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