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老爷子进了屋,这时候外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娇怪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孟舒淮轻笑一声,手腕一转将她下巴轻轻托着,江泠月微微一愣,视线忽地一暗。
温热的气息接近,孟舒淮飞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江泠月又惊又慌,立刻紧张兮兮地看向门口,她没好气将身上的积雪扔在了孟舒淮身上,嗔怪道:“你怎么还欺负我!”
孟舒淮俯身朝她接近,指尖从她发红的鼻尖刮过,“晚点让你欺负回来。”
话音刚落,室内传来孟清漪的呼唤,江泠月没接话,赶紧拍拍身上的雪匆匆进了门。
孟舒淮跟在她身后,唇边的笑意未曾消减。
江泠月进门正好迎上张伯期待的目光,他刚从厨房脱了围裙出来,一瞧见她就说:“泠泠啊,快来快来,老先生今儿写了幅字颇是满意,你和舒淮一起来品鉴品鉴。”
江泠月跟着张伯进了老爷子的书房,靠墙一排古朴的书架,上头摆满了各类不常见的艺术典籍,包括书法、绘画、历史文物及古文化研究等等。
江泠月仅是匆匆扫一眼就对老爷子的书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想到一偏头竟看到墙上挂着外公的一幅字,这让她颇是惊喜,原来孟舒淮说的都是真的。
书房内浮着一点松烟墨的清香,宣纸上墨迹已干,未走近时,江泠月只见纸上银钩虿尾、笔走龙蛇,离得近了才分辨出这两行草书的内容。
“惟德动天,无远弗届。”她缓声念道。
老爷子坐在一旁,笑着说:“看得不错。”
江泠月莞尔:“因为我外公也写过这一句。”
张伯略略惊讶,忽地开口问:“莫非泠泠外公也爱好书法?”
说这话时,孟舒淮刚好走进来,闻言便道:“泠泠外公便是爷爷赞不绝口的江明鹤江老先生。”
“竟是如此?!”张伯惊道。
一向端肃的孟老爷子也因这话惊讶一瞬,但仅是一瞬,他又恢复平常的沉毅神态,说:“难怪同你第一回 见面就觉有缘,倒是真的有缘。”
张伯接过话:“早些年老先生在南城待过很多年,偶然见了你外公的墨宝便念念不忘,时隔多年后才得了墙上这一幅,没想到如今还有这般奇妙的缘分,江老的乖孙竟然就在老先生身边。”
一提到外公,江泠月总是笑得很满足,她看着二位长辈说:“我外公要是知道孟爷爷如此赏识他,一定高兴坏了。”
说者有心,听者也舒心,老爷子笑着问:“那泠泠觉得今日我这幅字可有你外公的气韵?”
江泠月并没有着急作答,而是仔仔细细将这八个字反复看过之后,才思考着说:“孟爷爷的书法有您独特的气势,有我外公的笔下鲜少出现过的”
她想了想说:“正气。”
老爷子看着她,温和问道:“如何理解?”
江泠月微微侧身正对着孟老爷子,笑着说:“那我们可先说好了,接下来的言论均是我江泠月本人对书法粗浅的理解,跟我外公可毫不相关哦。”
孟老爷子瞧她这股子机灵劲儿,忽地开怀笑了起来:“好好好,都依你。”
江泠月下意识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孟舒淮,也不知是不是这环境加持,她觉得今夜的孟舒淮格外有书卷气,就缺一副漂亮的金丝边眼镜。
二位长辈都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她也赶紧收好了心思,认真说:“方才您说‘气韵’二字,这让我想起外界总是评价我外公的作品有‘仙气’。”
“而他老人家这几十年的确活得像神仙,大半辈子潇洒恣意,写字作画只管自己开心,从不求名利。许多备受好评的作品在书写的当时都只是他的随心之作,能被这么多人欣赏,是他的意外之喜。我外公他生性自由浪漫,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保有那股子‘仙气’。”
她这时候看向桌上的这幅字,突然有点不敢开口。
孟老爷子看出来她的犹豫,开口道:“你尽管说。”
江泠月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在我眼中,仙气为阴,正气为阳,仙气飘逸潇洒,正气阳刚沉稳,是帝王之气。”
“您方才问我‘气韵’,那我也答‘气韵’,孟爷爷笔下的字,无论是笔法技巧、还是形意格调都无可挑剔,唯独您说这‘气韵’,与我外公截然不同。”
话音落,书房内的气氛骤然沉寂。
江泠月并不知道孟老爷子为何执着于临摹她外公的作品,但张伯知晓,眼见老爷子收敛了神色,张伯赶紧打圆场道:“这神仙和帝王,必然是各有各的好。”
江泠月并不是不懂察言观色,也可以多说些好听的话讨他老人家欢心,可她轻易从作品中感知到了人的状态,她看到了老爷子的心境,她便不想再去说刻意讨好的话。
眼看着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江泠月略略思忖后问他:“孟爷爷,您觉得,何为‘仙’?”
孟老爷子悠悠回神,缓声回答:“超凡脱俗,不受尘世束缚者为‘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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