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先跟钱、王二人和好。礼部尚书道,“按规矩,届时京中刺史以上的朝臣都需来,臣听闻郑国公的次子自耀州升迁,近日是不是也到了京受职?”郑慎谨慎地看了王献几眼,才回了那尚书的话,“臣这个次子愚笨,对宫中礼仪还不熟悉,臣不打算让他进宫,怕在外使团面前给官家丢了脸面。”赵晟笑道,“郑国公怎能如此说?你既功荣忠勇,郑将军又如此年少有为,次子想必也卓越不凡,他既进了朝内的文思院,国公不必再谦让,届时叫他一块来罢。”“这”鸿胪寺卿接话,“国公的小公子如今在文思院,任何职?”赵晟笑,“这个我可记得,他家二郎君擅鉴赏文玩,我便叫他当了提辖。”“文思院提辖从五品,倒也该来的。”郑慎这时给了鸿胪寺卿一记眼风。鸿胪寺卿便略咳一声,别好大袖,坐了回去。赵晟瞧尽他们的小动作,笑容略淡了几分,“也罢,届时再谈。尚书可要再确认好宫宴的名单,两日内,抓紧报上来。”邵梵在一旁听他们言,并不多话,也不邀事。他独坐一旁,喝了几杯闷酒。宴已至中场,廊下一阵香风,便见是苗贵妃带着她的侄女和几个侍女,过来给皇后请安。苗贵妃在赵晟这儿,是仅次于皇后的宠妃,可惜两个幼子相继夭折,这侄女苗素送进宫后,赵晟体恤她,就让她自己养着,以后全当是她的养女了。家宴昨日已设过,赵晟今天毕竟是接见旁戚与外臣,皇后与后宫娘子全都按礼,另座隔壁的一角凉亭,以珠帘与花布堪堪遮挡一二。这天气热起来,宫妇们无不是衣衫轻薄,都携着一柄圆扇子扇着风,苗素一直乖巧地跟在苗贵妃身后,进了亭,却以那扇子遮面。她频频对着邵梵这边怯怯瞧来,间隙跟苗贵妃窃窃私语。邵梵无心此事,很快被瞧得烦了,干脆侧过脸去。王献这时望了他一眼。看出他此时满身的不耐,淡然举杯,“雄黄酒辟邪驱虫,渡之酒量既广,端午佳节,时光难得,何不再与兄多对饮几杯?”邵梵眉间一挑,执起那酒杯在手腕一转,随意地笑了。他方从见血的戎马生活中抽身,此时于宫廷水榭一笑,有几分野性消褪之后,自然而然展露出的,年轻俊逸的洒脱感。“骂名远扬,出门都要被打的程度,你饮酒作乐的兴致倒盛。”那酒杯,下舜被他清醒地跺回桌上,“不喝。”他半真半假地道,“我若是醉了睡死。你出宫时被人扔臭鸡蛋,谁去挡?”王献笑出声来,却转身请求,“官家,臣的壶底已空,再上一些,尽尽兴可好?”赵晟挥手,“就依卿言。”一批侍女取了酒,用天青色釉的瓜棱酒壶装在温酒桶里,款款而来。
那阵子,廊中起了风,柱子耷拉下的彩色飘带被风带着舞动。男女衣衫摩挲,壶中酒香四溢,众人满目红绿珠翠,满鼻香风琳琅,此情此景若是入了宫中画院派的工笔画,也别有一番浓华精致的风情。邵梵鼻尖敏锐,就是这时,自几种杂糅的味道里闻到一丝隐隐靠近,若有若无的温柔香气。虽两月不闻,可他亲过,也碰过,因此这味道对他而言,仍旧算得上熟悉。他一手扶桌,另手搁膝。不动声色地,倏然抬起头。便对上一双眼睛。她全然低着头,轻轻地眨了一下眼,卷翘浓密的睫毛翻起,似黑蝴蝶的双翅,在风中翕(xi)张。邵梵愣了一愣,无言以对。赵晟邀请举杯共饮的话头方起,一直坐在邵梵旁边的郑思言咕哝一声,方才没跟邵梵搭话,也没跟着郑慎插嘴,是因为近来他朝中内外都得意。一时酒喝多了,现在那股子劲儿上来,醉的脸色酡红,根本都不去看人,抻长手臂。“”郑思言等不到杯子里的声音,正要耷拉起眼皮。邵梵眼疾手快地横出一只胳膊,提起自己的酒壶帮郑思言斟满,甚至还溢出来一些,“手伸回去。”“呵。”郑思言抖着腿,“本将为什么要听你一个宫女的话。”说罢,就缩了回去。两眼冒着花儿,肩膀打着软儿。可见邵梵与王献被骂,他太得意了,醉美的不轻呢。邵梵再去看时,她已与那些侍女动作一致,将托盘里的两壶酒放好。王献淡笑颔首,“有劳。”赵令悦颔首,就此隐秘地碰了个面。她用潋滟的余光瞥了邵梵一眼,眼里冷冷清清、没有波澜。既然无人可侍,便抬脚要走,不料邵梵提着酒杯,抻出了胳膊。他沉吟:“倒酒。”赵令悦摆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抬手执酒,酒水形成水流,潺潺流入杯底。邵梵目看前方,女子半透的香衫,袖口随风微微浮动,散发出的体香甚至胜过了雄黄酒的辛辣,就要逼得他呼吸紧促。她是怎么敢,就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为什么要来?”“呵,”赵令悦微不可闻地冷笑,“自然不是为了你。”听到她一如既往的口气,邵梵也被引笑,随即,仰头饮下那杯辣酒,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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