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抬起头装懵懂:“谁的罪追究谁,没罪的先不能追究。”这话可真有学问,言下之意是告诉曹操,等杨彪犯了一差二错再说!
曹操也听明白了,却没搭这个茬,无意中信手翻开一份公文,刚看了一眼,火又上来了——字迹潦草,多处圈改!他仔细一看,是府中西曹掾的举荐名单,又朝徐佗喊嚷:“你拿着这个去给毛玠看,叫他查查是手下哪个令史写的。查明了是谁,把人带过来,我非叫那人把自己写的玩意吃下去不可!”
“诺。”徐佗哪敢违拗,赶紧接过潦草的公文。
钟繇见他神色不正,料是他还在为败于张绣的事耿耿于怀,不敢在这是非之地久留,赶紧起身作揖道:“曹公若无其他的吩咐,下官就回去筹措弹劾赵彦之事了。”
曹操这会儿脑子都乱了,并不强留,只掐着眉头道:“元常走好,我这儿还有事,就不送了……”
“不敢劳烦曹公,告辞告辞。”钟繇说完客气话,赶紧溜之大吉。
这可真是曹操难忘的一天,家里丁氏给他气、殿上天子给他气、朝中同僚给他气、河北袁绍给他气……现在连一个小小的令史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丁氏的事是他理亏,天子说闲话他不敢僭逆,杨彪暂时治不了罪,袁绍更是鞭长莫及,可是这个把公文写得潦草的令史非要狠狠收拾不可!他在堂上踱来踱去,打算把所有的火都撒在这个倒霉蛋身上。过了一阵子,徐佗慢吞吞领来一个小吏。曹操见人进来,厉声喝道:“好大胆子,给我跪下!”这一嗓
子喊出去,连那小吏带徐佗全矮了半截。
“抬起头来!”
那人微微抬头。曹操垂眼打量,见他二十出头相貌堂堂,却不认识。这也难怪,他自开春就出去打仗,这些日子毛玠又录用了什么人他不清楚,况且公府令史不过是百石的小吏,也不值得他亲自逐个接见。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陈国梁习。”那人规规矩矩施了个礼。
曹操冷笑道:“不知阁下来我府中之前曾任何职?”
梁习低声回答:“在下原是陈国主簿。”
“哦?”曹操挖苦道,“原来还是陈国相骆俊的属下。那你知道我这司空府的西曹掾是管什么的吗?”
“是负责公府属员选拔任用的。”
“说得好啊……”曹操本打算抓起那卷公文掷到梁习身上,可低头一看公文没交回来,再瞧徐佗捧着那竹简还在一边跪着呢,怒气又不打一处来,“站起来!你跟着起什么哄,给我出去。”
“诺。”徐佗爬起来就走。
“回来,把公文给我撂下呀!”
徐佗今天被他数落得晕头转向,战战兢兢把竹简往桌案上一放,如蒙大赦般撒腿下了堂,差点儿叫门槛绊个跟头。曹操这才抓起公文抛到他面前,厉声咆哮道:“你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给我写的名单!这上面哪个人名我能看得清?就你这样的人竟还是陈国出身的官员,陈国相骆俊瞎了眼吗?陈王爷就该一箭射死你才对!拿着你写的东西,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念,我可得长长学问,倒要看看这些‘章草’是什么!”
梁习向前跪爬两步,抱起竹简看了半天也不认识。
曹操见他自己都念不出来,气都气乐了:“好!真好!学问大得连自己都佩服了,是不是?”
梁习赶紧磕头:“在下一时疏忽,误将草稿上交……”
“呸!”曹操一拍桌案,“今天你疏忽了,明天他疏忽了,治国为政岂能如此草草?”
“请主公治罪。”
“当然要治你的罪,我把你这大胆的……”曹操话未说完,却见王必引着荀彧到了,便缓口气转而道,“捧着你写的那些‘龟甲铭文’到院里给我跪着去,一会儿再教训你!”
荀彧进府门时正遇见钟繇,俩人在外面聊半天了,早知道曹操今天有股邪火。荀彧跟随曹操六年了,见他喜怒无常的情况见多了,现在也不当回事了,笑呵呵道:“刚回来就闹,您这又是怎么了?”
“有点儿不顺心罢了。”曹操微一抬手示意他坐下,跟荀彧就不用讲这么多虚礼了。
荀彧坐下来,又打量他两眼,喃喃道:“刚才钟元常跟我聊了聊,他说您因为宛城之败还在生气,我就对他讲‘公之聪明,必不追究往事,殆有他虑’不知对不对啊?”
“唉……知我者文若也!”曹操叹口气,示意王必也出去回避,这才拿起袁绍的书信递给荀彧,“你快看看吧。”
荀彧粗略瞅瞅就扔到一边了:“袁绍这等胡言何必当回事呢?”
曹操抓了抓脑袋,怒气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憔悴:“我把大将军之位都让与袁本初了,就是不想与他轻易翻脸。可是你看看,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现在我要是与他较量,依旧不是对手,这可怎么办呢?”
荀彧自一进门就静静观察他的举动,觉得该给他鼓鼓气了,便捋着胡子缓缓道:“古之成败者,若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亦弱。昔刘邦、项羽之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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