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裳。”
“好好的浪费那些时间,朕又不在你这里过夜,一会儿要是走了,连说话的时辰也没有。”玄烨说着伸手要她到身边来坐,半正经半玩笑地讲,“朕现下什么都吃了,也沾了一身气息,闻不见你身上的味道了。”
偏偏这哄人的话,最不得女人心,岚琪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也不动,两人僵持了半天,连环春在一旁都觉得主子这样不成,可谁也没她了解皇帝,只听皇上突然朗声大笑,那笑声里满满宠溺的意味,起身来推着她家娘娘往内殿走,嗔怪着:“去去去,收拾干净了,朕也洗漱一番,这东西好吃气味的确不小,回头你该嫌朕。”
这下子两人分开,那边梁公公伺候皇帝漱口洗手,这面环春赶紧给主子换衣裳,袍子褂子一层层脱下来,她还是疑神疑鬼,索性拿干花泡热水擦了身,头发也拆下,可折腾半天怎么都不满意,竟撂着皇帝不管,直接香汤沐浴。之后未及换外裳,穿着寝衣立在镜子前,看着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自己,她才安下心。
可此时,绿珠从外头进来禀告,低垂着脑袋说:“娘娘,万岁爷起驾回乾清宫了。”
岚琪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人,她脸上的神情倏然黯淡,默默挪动身体坐到炕上,盘膝将自己蜷缩起来,轻声应了声:“知道了。”又道,“那也不必急着给我梳头穿衣裳,就这样吧。”
低头发呆的工夫,对周遭的事不闻不问,突然有熟悉的力道将自己搂入怀,岚琪还恍惚在梦里,只听得耳边低低的嗔怪:“叫你折腾,朕若真的走了,她们都见不得你好脸色了,朕让绿珠吓唬你的。”
岚琪呆呆仰望身前的男人,不知为何,本该心里高兴温暖,没来由地她却想哭,高高仰着脸颊,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玄烨默默地给她擦去泪水,假装嫌弃地说:“朕才洗了手。你啊,眼泪流到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岚琪窝进他的怀抱,柔软的身体微微抽搐着,似在哭泣,玄烨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好像她的哭可以连带着自己的眼泪一道流尽,好半天听见怀里的人呜咽着:“我心疼你……”
玄烨淡淡一笑:“心疼我什么?”
岚琪没有回答,玄烨心里也有默契的答案,她心疼自己没了皇祖母,从今往后,真正要顶天立地,再无依靠。而人生在世,有哪个人敢说,心里对身边的人或事没有一丝半点的依赖之心,哪怕万般坚强,总有脆弱的一处。他如今失去了皇祖母,往后的日子里,就要将心底最脆弱的这一块,修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
“朕不走了,浑身都酸疼,不想动了。”玄烨懒懒地说着,往暖炕上歪下,疲倦地笑着,“白天过来,就在这里歪着睡过去了,豆角的香气是没有,可这里褥子上都是你平日用的香,朕觉着舒心,一时竟瞌睡过去。”
“臣妾回来时,正好见您的御辇离开,心里难过极了。”岚琪披着一头干爽柔顺的青丝,身上穿着洁净的寝衣,可玄烨身上是还没换下的常服,平日里绝不会有这样不搭调的景象,可眼下谁也没觉得不合适。
玄烨躺着,时不时将手指穿过她凉凉的发丝,宁静地听她说话,似乎她说什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活蹦乱跳的,要紧的是她神采奕奕,要紧的是她能永远健健康康陪在身边。
“给您揉揉可好?”岚琪见玄烨说浑身酸疼,便上手轻轻推玄烨,让他侧躺着露出背脊后腰,手法熟稔或轻或重,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琐事,半句不提太皇太后的后事,半句不提朝廷政治的麻烦,静静如平头百姓家的小两口,等岚琪说着:“我们小公主连个名儿都还没有,皇阿玛您是不是太偏……”
却听得皇帝微微鼾声,那样平稳安宁不急不缓,却又似睡得深沉透着满满的倦意,岚琪不敢再动手,怕惊扰他从梦里醒来,可一时忍不住,还是伏在了身上,含泪呜咽了一句:“我就是心疼你。”
这一夜,皇帝竟就穿着常衣在炕上睡的,不知他多久没这样踏实地睡一觉了,翌日该是上朝的时辰都没有醒来,岚琪叫了几次,才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向机警警醒的皇帝竟然安心到缓不过神,只等被伺候着洗漱换朝服,才渐渐清醒,身上不似昨日那般酸痛沉重,此刻备感轻松,看着踮着脚给自己系领口扣子的岚琪,禁不住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岚琪害羞不已,嗔怪着:“大清早的,叫人看见。”
“朕亲亲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可的?”玄烨心情甚好,果然这些日子压着他情绪的,身体本身的疲倦也是一个缘故,加上梁公公不如李公公那般体贴细致,各方面都不如从前称心如意,昨晚在这里,什么烦恼琐事都懒得想了,明明永和宫就在紫禁城,可踏进这道门,就是很不一样。
那之后的一年里,皇帝带着悲伤勤于政务,为了不辜负将他一手培养成为帝王的皇祖母,即便是酷暑炎炎也丝毫不懈怠。十月末,上大行太皇太后尊谥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简称孝庄文皇后,升祔太庙,颁诏中外,转眼至腊月,孝庄文皇后忌日之际,又建福陵、昭陵圣德神功碑,御制碑文,隆重盛大的祭祀悼念,直至除夕前才停歇。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