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要被大雪完全遮盖起来的浮土:“干啥要把土都扬到壕沟后头呢?还专门花费力气把那些个小土堆都推平?是有啥行伍上的讲究?”
“这就是咱们八路军打多了仗琢磨出来的路数。真要是叫鬼子冲进了战壕,战壕后边土堆子可就成了鬼子的掩体,到时候咱们在第二道战壕里跟鬼子对拼,那可就得吃亏了!”
“那为啥……你们这壕沟挖得曲里拐弯的?这可跟咱们种庄稼讲究的横平竖直,全然不一样啊?”
“牛大爷,这战壕可千万不能挖成直通通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模样啊!要不然一颗炮弹落进战壕里,那弹片能顺着战壕飞出去老远,一家伙就能炸死、炸伤不少人呢!”
“哦……瞧着你们那些八路军的娃娃,在壕沟墙上掏出来一个个刚刚能藏进去个人的窟窿,也是为了防住鬼子打炮吧?”
“您老说的是!鬼子打仗从来就是三板斧的路数,先是大炮、小炮盖着顶的炸,等炸得咱们的阵地上都没了动静了,鬼子的炮火一停、鬼子步兵就嗷嗷叫唤着朝上冲了!要是撞见了积年打仗的老鬼子,那就更贼精了——炮弹都还没停,他们就敢踩着炮弹的炸点朝咱们阵地上摸!咱们以前可是吃过这种亏的……”
“后生,老汉我活到这把年纪,这刀兵见仗的事儿,我倒是也见过几回!我记得那还是民国初年,有两股绺子也是在这大雪的天气交兵见仗。其中一股绺子,半夜的时候在两军阵前的山坡地上浇了水,第二天见仗的时候,对面冲阵的绺子根本就站不住脚,摔得七荤八素的,占了守势的那股绺子,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浇水?这大冷的天气,雪地上浇了水,不出一壶茶的工夫就能上冻!到时候再叫雪一盖……鬼子朝着咱们阵地上冲锋的时候,那可就够他们喝一壶的!牛大爷,您说的这法子,一定能成,我这就招呼着大家伙照您的法子办!”
“后生,这一仗打完了,咱们村子里的乡亲,也就能有几天安生日子过了吧?”
“牛大爷,这一仗打完了,乡亲们应该能安全了!等咱们把鬼子打出了中国,乡亲们就真正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那就成啊……老汉我快七十了,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真是……盼呐……”
“快了!牛大爷,只要咱们革命成功了,到时候……”
话说半截,钟有田却瞟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牛老汉手中捏着的旱烟管猛地掉落在了雪地上,一双手也僵硬地耷拉下来。
钟有田忙不迭地翻身扑到了牛老汉身前,一边扶住了牛老汉朝着一旁歪倒下去的身子,一边撕裂着嗓门叫喊起来:“来人呐!快来人……”
叫喊声中,钟有田一把抓过了搁在牛老汉身边的拿碗杂粮汤,几乎是带着哭腔地将那碗杂粮汤凑到了牛老汉紧闭着的嘴唇旁,直朝着牛老汉嘴里灌去:“牛大爷,你喝口汤……肚里有了热乎汤水,再寻个暖和地方睡一觉,一定能缓过来啊……牛大爷啊……”
耳听着钟有田那明显带着惊惶的叫喊声,最先抢到了钟有田身边的孟满仓只一看牛老汉那冻得青紫的面孔,顿时便颓然低下了头,哑着嗓门朝钟有田闷声叫道:“有田……牛大爷怕是……已经走了……”
钟有田猛地扭过了头,赤红着眼睛朝孟满仓吼叫起来:“你他妈的放屁!刚才牛大爷还跟我唠嗑呢!他说等打完了这一仗,牛角村的乡亲就能有几天安生日子过了!我还跟牛大爷说,等咱们革命成功了……成功了……”
像是喉头被骤然堵住,钟有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豆大的泪珠却是从眼中夺眶而出,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转眼便被冻成了一个个豆粒大的病疙瘩……
同样听见了钟有田那惊惶的叫喊声,几个牛角村中的村民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着牛老汉那被冻得青紫的面孔,一个看着才四五八岁的半大小子顿时哭出了声:“叔爷爷……叔爷爷呀……,我不该吃了你的粮食呀……这两天两夜,你就喝了一口汤,把粮食都给了村里乡亲呀……”
赤红了眼睛,站在那半大孩子身边的一条壮棒汉子猛地伸手一抹夺眶而出的泪水,翻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那半大孩子脸上:“哭个啥?哭就能把你叔爷爷哭回来呀?就这么三天的工夫,咱们牛角村里家家都有人没了,这笔账……得要算到鬼子头上!再这么跑下去,那就是个累死、冻死的下场,死都死得憋屈!左右是个死,是个爷们的,操家伙跟鬼子干,死也死个痛快呐!”
哽咽着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那牛角村中的半大小子倔强地梗起了脖子,朝着蹲在牛老汉身边的钟有田叫道:“长官,我不跑了!给我一支枪吧!我跟着你们,打鬼子!”
略带着些尖细的叫嚷声中,纷纷围拢过来的各村壮棒汉子,也全都扯开了嗓门吼叫起来:“牛角村的不跑了,就在这儿跟鬼子拼呐!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大杨村就没有货!豁出去了,跟鬼子厮拼呐!”
“就当这条命早丢了吧!要有能把话传给村里老幼的,劳烦带句话——三水庄二十九号丁壮,一步都不再跑,就死在何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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