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外校乐团的学生们已经来排练好几周了,正巧在今天他们碰了个正着。
钟乐旗背上背着快有他人高的大提琴包,后颈的伤口看起来已经完全愈合,穿着圆领薄针织衫,大大方方地露出脖颈。
先打招呼的又是钟乐旗,他轻唤了钟麓森的全名,说:“聊聊吗?很久都没见了。”
他们来到了校内的天鹅湖边,校工还未来得及清扫铺满小道的落叶,踩在上面不断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磷城的秋天一眨眼就消失,风吹来时,已经有了干涩的冷。
钟乐旗把大提琴包卸下放在石凳边,自己先坐下。他拍了拍身侧的石面,抬头看钟麓森,说:“坐吗?”
待钟麓森坐下后,他咯咯地笑了,“你为什么总是这副表情。明明都没和钟则昱一起长大,不说话的时候怎么一模一样的死人脸。”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幅度摇了下头,“嗯钟则昱更恶心一些,你应该只是不怎么爱说话。”
钟麓森不清楚他俩关系怎么会这么差,但是比起探究欲,他觉得钟乐旗现在的状态并不很好。
“过得还好吗?”钟乐旗反倒先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还好。”
得到钟麓森干巴巴的回答,他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起自己:“我应该过得也不错吧。住在罗钦哥的军区大院独栋,他在部队也不回来。自由自在的,也没人管我。”
钟麓森在他说这番话时的脸上,只看到了落寞,与初见时光彩照人的样子大相径庭。但钟乐旗应该并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安慰的话。
“你要和我聊这些吗?”
“当然不是,好久不见寒暄一下。”他顿了下,然后轻快地说道,“你怎么都不好奇,我在你面前这么说钟则昱。”
“你想说什么吗?可以直接说。”
钟乐旗双手撑在石凳,脚踢了两下落叶,闷闷嘀咕“没意思”,然后侧过头,杏眼弯起,对钟麓森说:“因为都是他发现我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
原来从初见钟则昱时,察觉到他看戏般的戏谑神情,并不是钟麓森的错觉。一切本就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见钟麓森眉毛一点点蹙起,钟乐旗继续说:“亲子鉴定,他在饭桌上当所有人的面,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拿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他,爸爸妈妈疼爱的不还是我吗?不过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他一直都讨厌我,现在如他所愿的换回了自己的宝贝弟弟。”
钟乐旗把手放在嘴边,哈了下,“快要变冷了,你和我都是出生在冬天,没差几天,再过一个多月生日也准备到了。”
“往年我不喜欢寒冷,爸妈都是带我去海岛过生。今年估摸是我自己去圣答湾岛,罗钦放冬假也不一定会来陪我。”
“你说,爸爸妈妈会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呀?钟则昱是不是摘星星摘月亮都要送给你?”
钟麓森准备了一捧蓝紫色矢车菊给钟微宜,在音乐会结束散场后递给她。
她卷卷的头发束在脑后,演出服是黑色的长袍,却没有掩盖她的光芒,在刚才结束的演出里,她有一段独唱,礼堂的大灯打在她身上,就像天使一样在唱歌。
钟微宜开心地接过捧花,嘴角笑出两个小括弧,一把抱住他。二叔母,也就是钟微宜的妈妈,微笑地看着两个孩子,“森森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我和蒋琴说一声。我们住得离颐苑近,顺路也方便。”
钟微宜还有话要和钟麓森说,当然是赞同她妈妈的提议,拉着钟麓森的手臂就往停车场去。边走,她也没漏这点唠嗑的时间,嘴巴不停地说自己本来不紧张,看到坐在第一排的钟麓森还有她爸妈,就开始紧张了。
他们正聊得欢,到快到停车场时,就听到叔母小声惊呼:“阿昱,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钟则昱一身灰色做旧风衣,靠在树下,要不是个子高,都不一定看得到。
钟麓森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也没人和他说过,难道是来看钟微宜的表演。
“阿昱哥哥是来接森森回家的吗?”钟微宜嘟嘴问。
“想来看你表演再一起带森森回去,”钟则昱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扯谎哄人,“但是我白天在郊区,晚上开车回来一路堵车,来晚只听了谢幕就出来等你们了。”
小姑娘当然知道钟则昱是在哄她开心,也不拆穿,只装凶说下次可不能迟到,就又拉过钟麓森在一旁说起悄悄话。
“森森,谢谢你的花,我特别喜欢。”钟微宜脸埋进花束里闻了闻,但她没忘记关心钟麓森,“你见到小旗真的没关系吗?昨天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呀,你倒还是老样子。不过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跟我说哦。”
钟麓森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等我哪天难过的时候,听你唱歌就会好。”
她小狗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临到车开过来,还在与钟麓森说话。直到钟则昱在车里敲了敲车窗催促,她才依依不舍地放钟麓森上车。
昏暗的车里,仪表盘闪烁的光映在钟则昱的脸上,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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