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分思念她的。”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好似落叶悠悠荡起涟漪,引发的却是呼啸的海潮。
他神色极为平淡,晏云思有一瞬恍惚,觉得他是深不见底的沉潭。他把自己隐藏起来,吞噬一切照耀潭水的日光。所以哪怕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两个人近得气息相交,他也不明白凌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他,何必这样费心追寻这段早已为岁月掩埋的过往。
可若这竹雕所藏果为真情,那些日子的折辱又算什么?
他慢慢摩挲那并不熟悉的面容。
母亲,好陌生的两个字啊。
父母死的时候他尚年幼,记忆里残存的只有模糊的面容和藏在雾里的温柔声音。
家中有留下的画像,小时候回回抱着它们哭,后来长大一点,全锁进库房里再不去看。
看也没用,徒惹伤心。
他早就习惯了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世上不缺爱他的人,没有爹娘的日子也不算难过。
可是猝不及防再见到那些曾被他触摸的吉光片羽时,他还是会被旧时光骤然打湿,回望茫茫来路,竟如此孤独。
二十余年如此漫长却又倏忽而过,已经不会有谁提起这桩无足轻重的旧闻。
可是还有一个人,时隔二十年,试图填补这道已为他刻意遗忘,抛弃在回忆里的灵魂缺口。
偏偏是这个人。
“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轻声问,“我是你的俘虏,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你了。”
凌霄避开这个问题:“这个礼物值得今日来见我吗?”
他想要的还能是什么?晏云思落在他手上,他该是十分快意的,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派人向那人讨要这块竹刻时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晏云思心乱如麻。
这是他的新手段吗?用强迫得到身体还不够,明明这样恨着他,还要做出温柔的姿态,步步引诱,要他彻彻底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吗。
这算什么?
倾覆我的国家,获得我的身体,还要我沉沦于你所谓的深情吗?
他脸色苍白,呼吸失去平稳的频率,太过压抑,有些作呕的欲望。
凌霄等了一等,无声一叹,笑道:“花了这么多心思,好歹说句我想听的吧。”
晏云思仰头望向他,凌霄才发现他眼瞳雾蒙蒙地沁着湿润水意。
他抬手拭过他的眼角:“不想说就算了,犯得着哭吗。”
晏云思艰难地扯了下嘴角,一个十分勉强的笑。
他踮起脚在凌霄脸颊上印下一吻,喉头酸涩,气音道:“谢谢你。”
蜻蜓点水一般,轻盈而短暂。
凌霄分明听到胸膛里震如鼓擂。
回到家里,田期送来一封密信。晏云思没有打开,只是放在一旁桌上,将那竹刻递给田期:“这是父亲的遗作吗?”
田期仔细地看了一遍:“二爷当年闲暇时确实爱在竹子上刻些画。这块竹雕有些年头了吧,是上等的好竹料呢,上面的人瞧着有些像二夫人。”
“都这么多年了,我老了,脑子不好用了,年轻时候的人记得倒还清楚。”他叹了一声,用手摩挲着不甚起眼的一处,“这里的刻的字,正是二爷当年的雅号。”
他小心地观察晏云思的神色:公子,这块竹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晏云思把竹雕拿回来,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你下去吧。”
他拆开信,是张果催促他早日了结纪澶。
信笺攀上烛焰,火光骤然一盛,窗上映出一道孤伶伶的影子,光影明灭,转瞬消湮。
他盯着竹上美人,盯得久了,竟觉得头晕目眩,眼中视界有几分扭曲变形。
明月夜,夜风轻,有飞花穿庭。
晏云思独坐廊下,握着短匕,聚精会神地在手臂上刻下一道道血痕。
每一道都代表着一次被迫承欢。
慢慢的他也忘了究竟划下了多少伤口,只是专注地一遍遍重复这刻板的动作。
他忍不住去想倘若这刀尖划过的不是手臂而是胸膛里的那颗心,或是脖颈那薄薄的一层皮肉,该是何等的痛快。他只是想象着游刃有余地顺着肌理剖开骨骼与脆弱的血管就已经忍不住快意地颤栗。
密密麻麻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落到泥土上被吮吸殆尽,转瞬只剩下暗色的痕迹。
他放下匕首,拿起身旁那块竹刻,轻轻抚摸那人的面容,血却不慎滴落在她的脸上,迅速沿着细小的凹槽流淌,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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