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被风簌簌卷动,一阵摇晃,惊起鸟雀飞掠而过。
晏云思骑在马上慢吞吞地沿着分岔小路往深处晃。
春日明快清丽,山林郁郁葱葱,风都沾染几分绿意。
江青乔在身后悄无声息地举起弯弓拉满弦,张力带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弓弦被拉伸的艰涩声,每一寸延长的筋骨都令他心中跃跃欲试的杀意具现为阴冷的实体。
箭尖瞄准那个自以为是的背影,江青乔在心底冷笑,敢反客为主,在他跟前猖狂?他以为自己是谁,一个前朝遗客,享了两天床上恩宠,就敢夸耀卖弄,教训起他来了。
他江青乔想杀的人,还没有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活着的!
小路上那人悠哉,似乎犹不知身后闪着冷光的羽箭已迫不及待飞穿脆弱不堪一击的心脏。
树上不安地轻轻摇动,自枝干上飞快地爬下一只松鼠。
深林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无数草木呼吸着同一个频率的心跳,丛丛绿浪自树梢漾起,荡向无限远的远方。
箭在弦上引弓待发,江青乔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胜券在握的弧线,风声忽得涨满这一处宁静而躁动的山谷,树林哗哗作响,时间于凝滞中回归正常的流速,江青乔猛然松手,下一瞬便要那箭贯穿晏云思单薄的胸膛。
却听一声兵戈相击的重响,只见那箭于半空中被生生击飞,斜插在泥土里!
江青乔猛然喝道:“谁!出来!”
树上响起鸣镝声,他向声音来源看去,才发现那里竟隐约藏了个不易察觉的瘦小身影。
“装神弄鬼。”
他从马身侧旁箭囊里再抽出只箭搭在弦上瞄准那人:“不现身,便等死吧!”
树冠轻微一晃,一道人影从枝干上轻盈地飞落在地,垂首单膝跪在地上:“江公子,属下奉陛下之名随侧一旁护卫诸位公子安危,方才得罪了!”
江青乔却没有放下弓箭,而是搭箭于弦上,低下手臂,面无表情再度对准了那人,将要松手之际忽听身后马蹄声疾驰而来:“手下留人!”
原是韩谦收到信号迅速赶来。
韩谦是凌霄的心腹,即使是江青乔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他放下了弓冷声道:“做奴才的敢妨碍主子做事?”
韩谦翻身下马,恭敬道:“陛下要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闲与江公子一同行猎,特意吩咐今日猎得成果最多者有赏,公子何必要闹出人命,败了陛下兴致。”
他抬出凌霄,江青乔被不轻不重地堵了一下,哼了一声:“我正是要猎一只野鹿,却被这奴才打搅了,坏我好事,便赔我一条胳膊!”
晏云思听到动静,折返过来,插进他们之间:“不过一头鹿而已,也入得了江公子的眼?”
江青乔微微昂起下巴,却是一个睥睨的姿态:“晏大人说的是,我要杀的,自然有别的畜生。”
晏云思浑若不懂他另有所指,只是忽然放声大笑:“江公子也就这些胆魄了吗?真是枉我一番担忧,竖子何足为惧!”
嘈杂人声渐渐近了,早先入山林打猎的那群人已经要返回营地,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同聚了过来。
旁人听不懂,江青乔心里却明白,晏云思是在讥讽他只敢放狠话,没有动手的本事,加上方才假模假样劝他放手成全了自己和凌霄,此刻不由大怒被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骂道:“凭着一张脸爬上龙床,倒敢口出狂言教训起我来了,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怪道晏氏一门竟落魄至此靠一个男人恬不知耻卖身苟活,我看家风如此,倒是自小调教的好,才教你这般没鼻子没脸的下流作态!”
晏云思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旁人骂他自是无所谓,哪怕因由皆是揣度,事实却难辩驳。可骂到他的家族,却是决不能容忍的。
山林中静了一刹,又似过了一段极漫长的时间。循声而来的年轻人心道不妙,有人开口解围:“方才我在林中猎得一头小鹿,已近中午,刚巧家中小童送来了两坛青梅酒,咱们不妨伴着酒烤鹿肉吃。”
江青乔听见小鹿二字便狠狠瞪他一眼。
那人莫名其妙,心中暗骂这二世祖吃错药了,缩了缩脖子,讪讪的也不说话了。
江青乔跳下马用箭尖挑起晏云思的衣裳:“吃酒喝肉算什么,我看不如晏大人你来给我们助助兴,也省得你那一身的本事无处施展!”
韩谦上前一步挡在晏云思身前,一手握住箭杆:“江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本是为了打猎作乐而来,请不要一再咄咄逼人。”
江青乔轻蔑道:“有你个奴才什么事,只管做好你自己的本分。”
韩谦神色如常,只当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手握住晏云思的手腕,想要带他离开,却被他轻轻挣脱了来。
韩谦不解地回头向他看去,听他低叹道:“果然是年少轻狂。”
他取下马鞭绕在手上,鞭尾一下一下落在左手手心,自言自语道:“真是很多年没碰过鞭子了。”
话音未落,不待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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