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门往西走是宽阔官道,行经谷玉山,过明岭、五柳城,便到津州地界,和京城相距其实不算很远,风物却迥然相异。
日暮时分车队在驿站停歇。
黄叶驿建在往津州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即使战火纷飞也不曾荒废。
随行侍从出示谍文与御赐朱批,驿站使役殷勤请入上房。
驿舍坐落在含秀山脚下,青砖砌垒,较一般驿站更为宽阔,有些房屋还有正在翻修的痕迹。
一行人整顿好各自歇息下来天已沉黑,驿站的灯笼也似行将就木,堪堪照亮小小一方天地,离光源再远的地方就只能借着月辉勉强显出点轮廓。
晏云思沐浴完,散着湿发开窗看月出神,被风吹得打个激灵,刚合上窗户,就听房外敲门声:“晏大人——”
“谁?”
来人道:“小人奉驿长之命,给您送些点心来。”
晏云思方欲拒绝,话语递至唇舌时忽察觉出不对,门外那人的声音竟如此熟悉。
他快步过去把门打开,那人抬起头来,方额阔颐,横飞的眉下压着一双刚毅的眼睛,嘴紧绷着,显出三分凶性来,并非驿站的仆从,却是昔日的同僚张果。
晏云思心中大震,那时共同留守城中,叛兵入城时众人离散,他本以为是生死之别,自己如今这般境地已是始料未及,怎也料想不到竟还能与他重逢。
他敛了思绪,将他往里让:“多谢,请入内喝一杯茶。”
待关紧了门,张果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一把抓紧了他的胳膊:“晏大人!”
晏云思竖起食指表示噤声。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会在此?”
张果是当时守城的将领,晏云思以为他早已死在乱军之手。
张果道:“敌军入城后我便隐姓埋名,只等来日寻到机会杀了贼首。我听闻你被派往津州,便快马加鞭赶到这里等你到来。”
朝廷设立的驿站供官员休憩食宿,普通百姓只能投宿旅店,只是连年战乱朝廷力有不逮,规定执行起来便不甚严格,也有人暗中交了银子打点,驿务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就是谎称奔丧,又借口身体不适,在这驿馆中住下。
张果恐停留太久引出他人疑虑,开门见山:“我欲寻机刺杀叛贼头目,请晏大人相助。”
那一瞬好似闪电在心头霹雳炸开,照得黑夜一片白亮。一股热流猛得涌上头顶,全身都忍不住战栗,晏云思险些一把攥住他,又转瞬冷静下来,挣脱他的手,淡淡道:“张大人,念在你我同朝为官数年,也算得上故交,今夜的话你知我知,就此埋在心里,我不会拿你邀功,你也休要再来寻我。”
张果闻言却哈哈大笑:“你是怕我信了你是背叛旧主弃暗投明之辈?晏大人,最后那些日子是我守在你身边的!你若想凭这些话来试探我,就别白费功夫了,我张果虽是粗人,一双眼却是雪亮,我绝不疑你,你也毋需疑我。坦言告诉你,我的爹娘妻儿早丧生叛军之手,今日来找你已是走投无路之举,你若助我,在下自然感激不尽,若拿我性命投诚,此生已无牵挂,命既如此,我也绝无怨言!”
晏云思双眸亮如点星,紧紧凝视着他:“前朝民心尽失,根基早已朽烂,为何还要执着复国?”
“你又何必殚精竭虑求续三分气运?鸟飞返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我既生于此时,岂有眼睁睁看家国覆灭之理?”张果低声喝道,“难道你甘心就此归为臣虏!”
晏云思还有些无法平复眩晕感。
他如何甘心?只怕日夜都渴望杀掉凌霄再复故国。
哪怕这是个陷阱,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也心甘情愿一头扎进去。
晏云思闭了闭眼,沉下呼吸:“我答应你,只是这件事急不得。”
张果大喜过望,紧紧攥住他的手:“无妨。我的人目前隐匿在城东杨花巷福家客栈,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和你联系。除此之外,太子殿下可是为叛军所囚?”
“殿下被囚于宫中,目前尚无性命之忧。”
“好。”张果道,“我需再求你一件事,务必救出太子。”
晏云思却摇头:“他已不堪用。”
“哪怕他已痴呆,也须有他这个皇家子孙在,才好在民间聚拢人心。”
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只要让人知道,太子殿下图谋复国,广招有识之士即可。
晏云思明白了他的意思,必须打着一个旗号,太子既然尚存,他就是最好的名头。
哪怕不能救出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在新朝手上。
他点头应下,两人一时相顾无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疲惫与决绝。
张果正要离去,却忽听一声破空呼啸,警觉地偏头望向窗外,心中大叫不好,凭直觉猛得将晏云思扑倒在地,只见一支箭矢如电般撕裂窗纸,死死地钉在桌上,若非他警惕,穿透的便是晏云思的胸膛。
不待两人平下心头惊诧,只听房外尖叫道:“有刺客!”
随着那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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