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社团的赵文生同学好像对她颇有意思,上次她生日送了一条紫水晶项链,放在刻字的黑丝绒盒子里,是从美国罗斯百货公司带来的高档货,价值不菲呢。”
西斯莱登时便没了笑脸,一把抓住朱红的手,焦急的道:“那她收下了吗,那个可恶的小子一定是想用珠宝来迷惑秋月,秋月那么薄脸皮的人一定不好意思当众拒绝他,他就借机抓住秋月的软肋抓住机会约她出去,我的天啊,这个狡诈的中国男人,他一定下了套,伪装成风度翩翩的绅士温柔无害的绵羊,环伺在我的秋月周围,不行,朱红,你一定要帮我揭穿那个伪君子!“
西斯莱的手劲极大,抓痛了朱红,朱红冷笑一声,直接反手一法棍抽回去:“你的秋月?西斯莱,你怕是喝多了黄汤脑子不清,刘太太不同意,秋月一根手指头你都别想摸,你要想和她约会也该先向人学习怎么讨好上海丈母娘,至于赵文生嘛,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嘴巴功夫还没你利索,只不过是口袋里多几个铜子而已,你急什么?”
西斯莱拧着眉头,不依不饶:“那要是刘太太看中赵文生怎么办,他们既是同学年龄又相仿……”
“不过是个不谐世音的小公子哥而已,你去浮华亭随便雇一位有点姿色的舞女,让她‘碰巧’遇见赵文生,再让这位姐姐凑到他耳畔同他说几句俏皮话,我保证他立马连魂都没了,哪里会记得社团里的女同学。”
“当真?”
朱红掩唇一笑,有点讽刺:“这样的男学生我见多了,张嘴什么礼仪诚信国家兴亡民主盛衰,一进歌舞厅女人撩拨几下比谁都浪荡,不过是多看过几本书多读过几张报纸的草包,”
西斯莱这才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往朱红的牛皮纸包里多塞了一罐英国进口的炼乳,“那就拜托姐姐了。”
朱红信步走过先施百货公司前的小广场,百货公司为了吸引各路权贵太太或是大家小姐,往往在一楼靠街的店面设置一扇巨大的玻璃窗,窗后有展示台,放置着各种精美的货品,比如镶满水晶的高跟鞋,瑞士的手工表,皮草大衣等,朱红隔着一扇玻璃窗看向那些昂贵的货品,又想起自己花十块大洋买的那双不合脚的皮鞋,心想美国鞋果然不适合中国脚,五六寸的根,半个手掌那样大的防水台,仿佛要架空她的脚掌,怎么穿怎么不踏实。
正当她盘算着怎么把那双鞋稍稍压低一点价格转卖给刘丽珍,一只白鸽扑棱着双翼从她耳畔飞过,那是从圣玛丽教堂飞来的鸽子,一路飞到了广场中心。
她侧过脸,小广场中央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却有不少不怕人的鸽子低头啄食嵌在地砖缝隙里的食物残渣,朱红呆呆看出了神,这时一阵尖锐的喇叭声哔哔哔的把她拉回了人间。
一辆黑色别克车堵在她身后。
那喇叭声此起彼伏的,明显是车主人故意拖长了时间,像小号一样哔——哔——哔——吵个不停,四周的人纷纷投来了目光,朱红被围观得不好意思,刚想退到一边,恶劣的车主人又亮起了灯,那两只灯笼样大的车灯迸射出强烈炫目的白光,竟是一开一关,闪个不停,刺得朱红捂住双眼,连连后退几步。
这样的车主可真是毫无风度可言,正当他人窃窃私语议论起车主时,本就心情糟糕的朱红一只手捂住眼一只手伸进了牛皮纸袋,她最讨厌噪音,一大早被吵醒已经够让人抓狂了,她还被人当街鸣喇叭,那哔哔叭叭的声音一响她的心肝火就旺旺的往上烧,身子就像突然被尖针一刺所有神经都登时绷住了,上下哪哪都不舒服,本来让一让也无伤大雅,结果这人还用车灯扎她眼,朱红的怒火已经到了临界点,她直接掏出一根坚硬的法棍反手就往车的驾驶座那大力一甩。
“册那小赤佬,道路这么宽,侬就勿晓得往两边开,哔哔哔,吵什么吵,赶着去投胎嘛!”
她声音清亮又纤细,像玉石叮当相撞,因为是唱歌的嗓子,怎么骂都不会太难听,但周围的人也立马噤声,知道这位姑娘是个不好惹的主。
那根法棍像射击炮一样砰地砸中了玻璃窗,又狠又准地瞄准了驾驶人的头部,若是没有那一层窗户,那人早也许就脑袋开花了。
朱红啐了一口,一只手抱着牛皮纸袋,一只手叉腰,两脚叉开,像只炸毛的猫,随时准备开始喷射一些优美的话语,这会儿也不准备走了,她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大白天的在大上海这般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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