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源仙都是当世最富盛名的道教圣地之一,相传老子曾讲经五千言于此,仙都内宫观成群,香火繁盛;装扮各不相同的道人、居士随处可见,前来观礼参悟的游人也是络绎不绝;着名的玄真剑派与丹派就位于此间。
而在远离仙都中心的一处角落里,有一座规模宏大装饰精美但却分外冷清的宫殿,月白色的围墙把它和外界的香火都隔离了开来,匾额上用石青色写着“不仁宫”三个字。
这不仁宫是长公主清修的宫观,典雅庄重清幽深远,仙都中大大小小宫观任何一处与其相较都相形见拙。
“不仁”两个字虽然听起来冷酷,其实不然,乃是取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表示天地宇宙的无常变幻,和公主冷眼看待世事的心境。
此刻已经是深冬的时节,不仁宫当中的一处卧房内正把炭火烧得很旺,融融得像春天一般。这屋子里布置得也很精巧和雅致,看起来不怎么出众的一桌一椅,一几一榻,仔细一瞧就晓得其用料的不菲和手艺的精湛。更不用说其他各种物件,大到一张地毯小到一个香炉,都非凡品。
冬日里的太阳落得很早,斜阳将一张躺椅的影子拉得很长。
椅子内中坐着一个穿着一身银红色镶了毛缘边袍子的男人。
他的身上盖着白色裘皮,他那白得仿若透明的皮肤也和这雪白色融为了一体一样;更奇异的是他的头发和眉毛皆是白色,连闭着的双眼下微微颤动的睫毛都是雪白的。
他的容貌本来生得也可谓是俊美英姿,但因为这奇异的白发白肤,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妖异,甚至不真实——若他此刻不是身处在这不仁宫,而是在什么山林野地里,恐怕要被当做是神仙显灵,或是妖物作祟。
他虽然生的一副与众不同的相貌,仿如玉刻一般,却显然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此时他似乎受到了什么病痛的困扰,白纸一样的面上泛着一种病态的嫣红色,两道浅色的本是飞扬的眉纠结起来,睡梦中也不曾安稳。
而他的右手包扎着白布,斜斜地放在身侧,形成一个无力别扭的姿势,但他却始终没有挪动过哪怕一根手指头。
他的膝上平平地摆着一柄剑。
这显然是一把不平凡的剑,隐在鞘中都似乎能让人感受到其锋芒。
然而剑再锋利始终也是要有人来用,才能成为凶器。
沐饮冰垂手立在门边,隐没在巨大的屏风投下的一片阴影里。
他知道眼前这个他被迫叫“师父”的人,殷如是,恐怕有好一阵都没法再握这把剑了。
这很好,他想。
因为“师父”本来就不配用这把剑。这剑本来是属于他的族叔,杨花狂客沐柳声的。
尽管沐家对他而言并不似一个家,而像是奴役他的主人——他是由一名与几个老爷皆有所染的婢女所生的“杂种”,由此在沐家他只有一个小名唤作“幺儿”,母亲亡故以后,他就和一名小厮没有差别。
但他毕竟生在长在沐家,见到全府遭到血洗自然是惊怒交加。
这个冷酷的容貌异于常人的魔怪带着一批蒙面人夺走了他原本卑微也平淡的生活。
他始终想不明白殷如是为什么留他一命?那时他一十三岁,早已被那一群闯入府里的蒙面怪客与满地尸体吓得瘫软在地。
他挣扎了半晌才拼了命地抓起地上死人掉落的长剑,向着那批刽子手当中那个发号施令,白发红衣的一人刺了过去。
白发人抬起手,还未等他看清白发人出手,就只觉得胸口一痛——他以为自己已经同其余人一样被刺了一个血洞,还未低头去看便晕厥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就已来到了不仁宫。
那人不但不杀他,竟然还要收他为徒。
“我知道你很想杀我,”那人白得透明的面目上一双发红的眼睛如有魔力般盯着他,“你大可以学好我的剑法,再来试试你能否杀得了我。”
这个人若不是太自信,就是太疯狂。
或是兼而有之。
殷如是小小年纪就成为了新科武状元,更是从其父亲一代天骄宇文春秋手里夺得“日月神剑”的名号——当世武林中恐怕已经很难找到比他更强的人。
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受伤,乃至无法用剑,落入这样一个境地。
沐饮冰捏紧了拳头,现在是一个杀殷如是的好时机,也许是唯一的时机。
然而他同时也知道,就算殷如是不能用剑,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取了自己的小命。
此时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夜色开始渐渐侵袭而来。
他凝立在原地,明明是隆冬,额头却已沁出汗来。
“你已经在那里苦等了两刻,若是要动手,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殷如是突然开口说道,声音沉静得像屋外结冰的潭水。
沐饮冰一惊,只觉得一阵凉意从背脊慢慢升到头顶,他已经知道了么!?
就在此时,窗外却传来“咔嗒”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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