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龙族掌管天下水系,到底为昊天所忌。”尚青轻捻棋子,将之落于天元。“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又有谁会容得下天下水系握于他人之手?”昔年炎黄部族争斗多年,为何唯有共工与颛顼的那一场斗了个天翻地覆?不过是这天地间,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泊占据了十之有七。共工身为水神,乘天势以隘制天下,令自黄帝成圣后,代其执掌天帝权柄的颛顼也只能仓促应对。而若非共工怒触不周山而亡,身死道消,世间再无天生执掌控水之力的神只诞生。又兼天下水族在短时间的混乱后,迅速被早有准备又族群庞大、实力不凡的龙族征服。后来昊天也不会捏着鼻子接受了龙族的投诚,默许他们族内自治。尚青对此不予置评。他也好,他的两位兄长也好,走得都是教化众生的路子。与昊天,乃至于昔年的妖皇,都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若是他们知道真相,也不知那两条小龙还会不会这般感激你?”也许这世上大多数人都看不出,但眼看着东华斩道重修的尚青又怎会没有发现?区区人间王朝兴衰、甚至连改朝换代都不是,又怎么可能引得紫薇星变,更不该牵动周天星斗一并大震。不过是有人在恰当的时机,斩去帝王道基,令帝皇紫气重归于天地。“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无论我是否插手,昊天都会以此降罪。”罪名为何并不重要,对于那位玉皇大帝来说,重要的不过是找到借口将各方水系的龙君换作司水的神仙,也好让天庭对三界的统治愈发稳固。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利用这个恰当的时机,来掩盖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和随之而来的异象。“也是。”尚青看着棋盘上逐渐满布的黑白棋子,开始有些苦恼。文桑为局,犀象为子,这尧皇为其子丹朱所制的弈棋,对上曾以河图洛书为本命法宝的东华,可真是让人半点都不能将之视作消遣。东华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不动声色地撤下了原本布于四周的屏障。下一秒,就见一只狐狸跃到了两人面前的石桌上,九尾摇摆,拂乱了整个棋局。尚青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棋子弃于棋罐,然后便自然而然地从石桌上把狐狸抱了下来,摁在怀里使劲撸了撸。下棋什么的,真是让人头大,还是毛茸茸比较使人快乐。“小狐狸,怎么了?”作为回报,便让他给这只冒冒失失的小狐狸递个话头吧。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想不开要同帝俊这个变态下所谓的围棋?“帝君,那褒姒……”东华见尚青这般姿态,便也只当刚刚那局棋并不曾下过。袖袍一挥,被妲己拂乱的棋子就都归入了棋罐之中。
“她只是个凡人。”而姬宫湦也不是帝辛。“小狐狸,你家帝君可不是女娲。”尚青捏了捏狐狸的耳朵尖,看着她的耳朵不受主人控制地抖立了起来,方才笑道。帝星出乱世。但神仙的寿岁何其漫长,又哪里需要亲自出手去搅乱人间王朝的安宁与稳定?女娲那时是知晓了封神一事,又刚好被帝辛冲撞。一为卖玉帝几分面子,二来,也是给那不敬圣人的人间帝王一个教训,方才起了报复之心。可东华所需的不过是一个契机,与其刻意去推动,倒不如顺其自然来的不易被人察觉。只不过,某人能掐会算,所以明明是因势利导,落在旁人眼中,倒显得阴谋深沉、布子深远了。妲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听闻了周王宫中的变故,竟只因那传闻与昔年自己同子受的旧事有几分相似,便感同身受地跑过来质问帝君,却忘了,帝君又怎会与那高高在上、任性妄为、视人妖两族皆如己物的女娲娘娘一般。曾经命手下妖族屠戮凡人,只为打造出一把充斥着血煞之气与人族冤魂的屠巫剑的前·妖皇看出妲己的窘迫,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权作安抚。而尚青也只是斜觑了东华一眼,并未出言打击小狐狸心中那天真的想法。——他说东华不是女娲,可不是这小狐狸现下心中所想之意。他想说的是,女娲哪有某人那般段位高超?似这等简单粗暴的手段,又岂会出自他手?-你怎知我不会?东华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你会?见识过昔年妖皇手段的尚青半点都不相信,却见东华意有所指地看了他怀中的狐狸一眼。-能让道友心甘情愿留在我东华宫,可不是多亏了这等手段?尚青撸狐狸的手一僵,将妲己塞到了东华怀中,转身便走。投其所好,确实是再简单不过的手段了。他恨恨地想,决定自己要出门找新近结识的那帮酒友好好地去游山玩水一番。在熟门熟路地从东华宫的酒窖中拎走窖藏的佳酿时,看着自东华醒来后,窖中再不见减少的美酒,复又想到无论自己走了多远,酒喝尽了,总是要回紫府一趟的行为……投其所好,同样的手段竟还用了两遍!尚青这般想着,可脸上隐隐浮现的笑意却不曾消散。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之附于紫府碧阙之上,确保哪怕自己在万里之外亦能察觉东华宫中的变故,这才化光而去。而仍静坐于石凳上的东华轻轻抚过怀中狐狸柔软的毛发,感受着东华宫中随着那人远去却始终不曾消散的气息,终是低低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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