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待孙悟空回答,唐僧便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往后院而去。“师父——”孙悟空连忙跟上,心下更是想不通。他明明看过那小和尚的气色,对自己望闻问切的本领也有几分把握。虽然失血过多,但照理来说,应该并无性命之忧才是啊。待几人进入后院大殿,传来的哭声愈发凄切,惹得孙悟空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他举目而望,见一众和尚都围坐在殿内,个个红了眼眶,守着最中央躺着的那个小和尚。那小和尚脖颈处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显然颈后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另有一个像是颇懂几分医术的老和尚三指切在他的脉上,不住地抚须长叹。孙悟空看着那和尚胸口微弱的起伏,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和尚的性命确实保住了。就是不知既然如此,为何这满殿的和尚会哭得那般伤心?“住持,就是他!”几人进殿的动静显然不会被殿里的和尚们所忽视,只是大多数和尚都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顾不得招呼唐僧师徒。唯有住持站起身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冠,打算前来问询。就在这时,那个先前与孙悟空打过照面的和尚认出了孙悟空的模样,猛地叫了起来。满殿的和尚们瞬间用愤怒、仇恨的目光盯着唐僧一行,一个个的也顾不上哭了,只直直地站起身。有几个性急的,还已经将袖子也撸了起来。因着人多势众的关系,僧众们这般齐刷刷地站着,倒还真有几分唬人。原来,那和尚自见过孙悟空以后,就觉得这个“强人”来得有些蹊跷,便回身报于了住持听。两人正交谈间,突然听到天王殿传来的巨响。匆匆赶去查看,却只看到自家小和尚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而不见歹人的踪影。住持当下心生警惕,一边按住小和尚颈后的伤口,一边让和尚去喊人过来相救,又要他组织僧众搜遍寺院,看看是否还有外人在此。不过,孙悟空和白鼠精都是飞走的,一般僧人又哪里摸得到他们的影子呢?于是在和尚们看来,就是前院不见说好要暂时落脚的“强人”,天王殿内却留下了一个险些被杀害的小和尚。那与孙悟空打过照面的和尚顿觉满心悔恨,只道是自己处事不慎,明知那个强人可疑,却没有盯紧他,才让他摸进寺院,害了小师弟的性命。然而强人来来往往,他们寺院一向拿这些人没有办法。即使出了人命官司,在搜遍禅院都寻不到凶手的情况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了,只希望能够保住小和尚的性命。只可惜,该做的包扎治疗都做了,还给小和尚塞了一片后山挖出来的野山参吊命。但在院内充作医师的老和尚说的再不醒来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的时间点都过去了大半天以后,小和尚还是没能醒来,气息微弱,也不怪满院的僧众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仿佛人已经去了一般。
不过,镇海禅林寺的住持倒是冷静。他听到和尚的指认,细细打量着唐僧一行,见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三人看上去果然凶神恶煞,是有几分强人模样,但那唐僧却是一身锦襕袈裟、高僧打扮,并不像是什么恶人。然而,那些来来往往的强盗,寻个文弱书生、娇弱女子作饵以使人放松警惕的也不是没有。谁也不能保证唐僧这般模样,又是否是与强盗同流合污之辈。只是,住持观唐僧的样子,到底是心有疑惑。毕竟谋财害命、谋财害命,也要先有“谋财”。若说是被小和尚撞破方才狠下杀手,又因为闹出动静仓促逃离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但既是这般,便应当不会再寻到他们寺院里来才是。住持心中掠过种种想法,看着大殿内群情激愤的模样,不欲就此生出事端。于是仍摆出往常待客的样子,借口殿中有事,请唐僧师徒往偏殿一叙。“住持!”既然认定了孙悟空几人就是杀害了小和尚的强盗,院内僧众怎么敢让住持孤身与唐僧师徒几人会面。然而对上住持严肃的目光,众僧却也只能兀自噤声,极力收敛起怒容,生怕触怒了强人,给满院僧人惹来杀生之祸。他们不是早就习惯了这样吗?已经让出了前殿,对深夜前殿中传来的所有声音都置若罔闻。如今被人杀了师弟,也只能是继续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罢了。唐僧见寺中僧人这般模样,回头看了一眼孙悟空。看着自家大徒弟有几分讪笑的模样,倒也不当着众人的面挑破,而是从善如流地随住持往偏殿而去。住持带他们到了偏殿,然后深深一礼,惊得唐僧连忙双手将他托起。“院主为何这般……”“老师父,我有一言,恐冒犯尊驾。”住持看着孙悟空三人老老实实跟在唐僧身后,并不像是胁迫唐僧的模样,便决定赌上一把。“院主但讲无妨。”“老师父一行从何而来?可是劫路剪径的强人?”“院主误会了。我等自东土大唐而来,奉唐皇之命往西天取经。我这三个徒儿虽看上去凶恶,却都是皈依我佛的善信。”唐僧说罢,知道口说无凭,便取出通关文牒来供住持一观。住持细细看过,见这文牒不似造假,又见文牒上确实有唐僧三个徒弟的名字,方才松了一口气。“老师父勿怪我有此言。”住持又是一礼,然后看向孙悟空。“您这位大徒弟前时来我院中,不曾讲明身份来历,又恰逢我院中遭遇祸事,误会老师父,实属我等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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