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前头说话的那个明显心里不服,但真要让他硬着头皮说自己不惧那位,他也是不敢的。“更何况,下界都传遍了华山发生的事,你说天上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没有哪个山神土地上报此事?”“你为什么不报?”“我……”那人无语凝噎了一下。“大家都知道,真报上去,不说能不能上达天听,这消息……最先会落到谁的手中?”“那位……当真就这么一手遮天?”“一手遮天,或许真的是吧。”华山地动之后,下界十余年传言纷纷,天上不是照样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听说此前请那位上天任司法天神,玉帝唯恐他大权在握,特地命紫微、太微、天市三垣协理司法神殿诸事,对司法神殿裁处的所有三界事务协查共审。而后又特地调了雷部诸神听命于司法天神,自此独立于天兵天将之外,司监察三界之职。这两波人事调动,名义上说是司法天神一职责任重大,事务繁多,特命文、武诸神协助于那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在架设了这么一个眼看着就要二圣之下、万神之上的实权官职后,又找了天庭的旧臣分权呢?不过,那位虽然只带了梅山兄弟上天,但不过数年间便已经收服三垣,使他们与其异口同声。而早些时候,更是借口雷部众神自封神后,懈怠修行,监察三界力有不逮,不知将他们丢去了哪里历练。那位明摆着是不想被玉帝安排的人架空,野心昭然若揭,但天庭上高座的两位,对此似乎也并无反应。“那我们就这么算了?”“不然呢?”“万一是有哪一方势力想要借此与那位为难,我们不过是从中捞点油水……”“动动你的脑子。”后说话的那位显然被自己同僚的贪婪和愚蠢无语到了,若非他自己一个神势单力孤,找个单蠢的盟友总好过找个奸诈的日后被人背刺,他甚至都不想拦着他犯蠢。“真想要与那位为难,将此事捅出去岂不是更好?拦着这个凡人小儿去华山干什么?”“你是说——”“这风声,指不定是谁放出来的呢。”“卑鄙!狡猾!”另一位沉默了许久,忍不住愤愤地骂道。“他是在钓鱼执法吗?”“你啊,多长点心眼吧。”有人已经心累了,也不想纠正自己盟友的用词,只想回自己的山头躺平。“还想跟着盯梢吗?”
“……回去了。”这片树丛很快恢复了安静,灌木舒展着自己的枝条,叶片齐整,并没有留下任何生灵出现过的痕迹。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轻灵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蹲踞在了灌木丛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两个紧随着路过他们地盘的刘沉香而来的山神丝毫没有意识到,就在他们于暗处暗暗商量着是否要对刘沉香下手时,正有另外两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们。“威名罩八荒啊啧啧啧,喂,你说教主为什么还要生气?”那哪儿是人家非要亲身上阵陪自家外甥演戏啊,分明是即便在下界放出风声来,但是除了司法天神麾下得了真君亲令的人马,还是没有任何一方敢对刘沉香下手罢了。“教主生了那么久如来的气,你看他真的对如来怎么样了吗?”另一个身影如水波般慢慢自空中浮现,悬空飘在蹲着的那人旁边。他们正是这一次负责“保护”刘沉香的紫府灵官中的两个。因为自家帝君和通天教主的关系,原本对于这位上清圣人的敬畏也渐渐地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消失了。他们仍然敬重着这位圣人,甚至比以往更真切地仰慕着他,却也知晓闲谈时聊起通天教主,在他看来并不会是一种冒犯。“哦,我懂了。”当年的多宝道人,虽然为通天教主首徒,但除了这个身份,在洪荒中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可就是这样看似平平无奇的他,却能在西方教坐稳除接引、准提二圣之下的如来的位置。三藏真经皆由出身玄门的多宝道人一手所著,大乘佛教传自他口。都说自封神以后佛法兴盛,道门衰退,但有时候,他们竟也分不清这西方教究竟是接引、准提二圣的教派还是如来脱离于二圣之外凭自身感悟新创立的道统。所以,教主嘴上说着生气,本质上果然还是在炫耀徒弟、徒孙是吧。玄门多妖孽,是他们紫府输了。想到帝君同样对这位清源妙道真君的偏爱,作为紫府灵官的他们有点眼热,也有点不甘心,连带着看眼皮子底下这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外甥”,也有几分不顺眼了起来。这些日子,他们负责盯着这个刘沉香,帮助他如何险而又险地逃过来自他那位舅舅的爱的追杀倒不是什么难事。更令他们头疼的,反倒是该怎么保证他不放弃救母这一目标。在化州境内的时候,刘沉香倒是还有几分唯恐有人追杀的紧迫感,跌跌撞撞地直奔华山方向而去,还懂得故布迷局,来迷惑可能有的追兵。但出了化州以后,兴许是一直没有人追上他的关系,他就瞬间像是鱼入大海,骤然得了自由,开始放松了起来。不是被市井之乐迷了眼,就是想着歇一会儿,再歇一会儿,然后就错过了赶路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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