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跃住了一周的医院,出院后,李云济按照承诺带他去探望谢浪。病床上的谢浪依然安静睡着,病房外发生的一切都被隔离在他周身厚厚的混沌之墙外。
游跃摸了摸谢浪枕头下的平安符,还在。护工尽责地将平安符细心保留下来,游跃很感激。
但是距离车祸已经过去半年多了。谢浪醒来的可能性愈发渺茫,最大的可能,就是谢浪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游跃呆呆看着病床上的谢浪。
他真的要变成世界上孤单的一个人了吗?
回到夏园后,游跃注意到家里出现了新的佣人。新佣人熟练地过来拿出拖鞋放在他的脚边,正要抬手为他脱鞋,游跃忙后退:“不不用,我自己来。”
身后李云济扶住他后背,对佣人说:“少爷不讲究这些,让他自己来吧,辛苦了。”
佣人这才起身离开。见游跃神情疑惑,李云济说:“家里有几个人不上心,我把他们换走了。顺便也给你换了位主厨,从滇南请来的私房菜厨师,今天中午尝尝人家的手艺,不行就再换。”
游跃没想到李云济竟然把人都换了,忙说:“不用换,肯定好吃。”
“嗯,你刚出院,吃完饭就回房休息。”
李云济说完这话没听到回应,转过身:“不愿意?”
游跃跟在他身后站住脚,小心地看他:“我约了小植下午一起练琴。”
李云济无言:“不是给你放了假吗?”
那一股子固执劲又从游跃身上冒了出来。“不行,下个月就是奶奶寿辰了,不能耽误时间。”
他这么认真,李云济盯他半晌,还是被他的犟脾气打败:“行,你去问问钦植中午要不要来家里吃饭。上次是他陪你去医院,就趁这个机会好好感谢他。”
游跃点头说好,拿手机去给张钦植打电话了。张钦植一开始不想来,但游跃好说软说,张钦植被他缠烦了,最后还是答应过来。
游跃挂断电话,转头见李云济抱着手臂面色微妙地看着他。
“哥哥,怎么了?”
“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撒过娇?”
“我,我没有撒娇啊。”
李云济不置可否,换了话:“我也叫了若亭过来一起吃饭。”
游跃低头看地毯,不说话了。
李云济抬起他下巴,指腹轻轻摩挲。“让他来给你道歉。”
游跃没想到竟会这样:“不用,我也没有生气。”
“无论你是否生气,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道歉只是最轻易的。”
李云济的声音语气都平静和缓,却隐含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这股威严藏在他绅士而温和的外表里,那内心黑暗深处的不近人情与泾渭分明,极少有人能一窥究竟。
“云济。”
走廊那头传来季若亭的声音。两人转过头,只见季若亭不知何时到了,一身精致合身的浅色衬衣与长裤,一手抱一束花,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见两人看向自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抬步走来,走到游跃面前,随之而来的又是那阵极淡的、与李云济身上相似的冷香。
游跃屏住呼吸。
季若亭将花轻轻送到游跃面前,清冷俊美的脸上露出愧疚和歉意:“原本想在你住院的时候去看你,但又怕打扰你休养。我真的没想到,我的一句无心之言会造成这么糟糕的后果。”
“游跃。”季若亭微微俯身,轻声而诚恳地开口:“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你。我那时候看出来你想走,所以找了一个理由让你回去,只是这样而已。”
这样而已?游跃抱着一大捧花,浓郁的花香刺进嗅觉。是这样吗?不,明明那天他不是这样说的。
“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希望你能收下这份小小的表达歉意的礼物。”
季若亭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方盒,在游跃面前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支百达翡丽鹦鹉螺腕表,流光溢彩的玫瑰金材质,覆荧光涂层,一眼价值不菲。
游跃愣愣看着季若亭手里的手表。季若亭问:“喜欢这个款式吗?”
游跃抱着花束的手指收紧了。他无端的感到心脏像被无数根细刺顶住,胸腔都生出沉闷的窒息感。那是一种如同被羞辱的感觉,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被一份价值高昂的“歉礼”愚弄了,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
“我我不需要。”游跃开口。他不知该如何回绝,只好徒劳地重复方才对李云济说过的话:“我没有生气。”
季若亭看着他:“你不喜欢吗?”
“不,我”
一只手覆在那支表上。“啪”的一声,盒子合上了,李云济拿走了表盒。
季若亭动作一顿。李云济站在两人中间,面沉如水:“这份礼物对他来说太贵重,也没有实际需要。就由我暂时为他保管。”
李云济对游跃说:“去把花放好,准备吃饭。”
游跃嗯一声,转身走了,余夫妻二人对面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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